顾露星这般喊声不止,靖宁侯顾延无奈只得穿过院子,让守在房门外的仆妇开了锁。
他一进去,顾露星就扑到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抽噎声不断,“爹爹,爹爹您终于肯见星儿了。”
顾延两子四女中,只有顾露星粘他,过往顾延对她是真宠溺。
加之过了这些天,他对华宁夫人沈氏的厌恶也淡了。
眼前又是血浓于水的亲闺女,如此切实看着,和在外面听着,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顾延被哭的有些心软,“好了,再哭嗓子都要哭哑了。”
顾露星抽噎着,“爹爹,星儿想出去,求爹爹不要关着星儿,爹爹说什么,星儿都会听的。”
顾延抬手抚摸着顾露星的头,安抚道,“能出去的时候,自然就出去了,别折腾自己,还能少受些罪。”
顾露星迷茫,轻轻问道,“哪什么时候,是能出去的时候?”
顾延摸着顾露星头的手一顿,捧着她的肩膀让她自己站好,面色严厉了几分,“少好奇。”
顾露星双眼朦胧,委屈极了,“星儿是爹爹的女儿,不笨,这些日子也想清楚了,母亲肯定也没病,是被爹爹拘起来了。
可爹爹怎么不明白,星儿自小就向着爹爹,如今哪是在忧心自己的处境,是在忧心爹爹您的啊!”
豆大的泪珠随音而落,咬嘴不让哭声漏出来的样子,格外引人心疼。
见顾延目露沉思,似有动摇,顾露星忙接着道,“爹爹,四姐何曾将您放在心上过,她今日能这样对母亲与星儿,他日保不准不会对您出手啊!”
顾延陷入了纠结,一会想自己是生身父亲,与沈氏不同。
一会又想自己这个生身父亲,以前可还比不上后母的待遇。
他想到离宫,顾露晚让他跪,恐吓他,那可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啊!
皇上这次放过了他,可等他那儿子在北境彻底立稳脚跟,皇上会怎么待他呢?
顾延不敢想,他也想不出来,但他更没有反抗的勇气。
反应过来,他慌张喝止道,“糊涂,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顾露星听话点头,“爹爹不让说,星儿就不说,但爹爹就算不能放星儿出去,那将星儿与母亲关在一处,若觉得为难,哪怕让星儿见母亲一面也好。”
只有见了,她才能真正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顾露星被关了这些天,快被这个答案折磨疯了。
所以今晚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才吵闹着,要赌一把,不想再坐以待毙,最少也要让父亲知道,她有用。
顾延看着女儿有些不忍,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母亲没了啊!
但他不能说出口。
“能见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
顾露星与顾露景不同,沈氏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养育了二人。
将顾露景捧在手心,千依百顺。
对顾露星却近乎苛刻,只偶尔露出少许温情。
这养成了顾露星争强好胜的性子,也让她在患得患失间,对情绪有比常人更敏锐的洞察力。
她此时听出顾延言语里的无奈怜悯,心跟着就咯噔了一下,这会她是真想哭了,但她极力忍住,呜咽着乖巧道。
“好,星儿都听父亲的,不过星儿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无聊,父亲让桂嬷嬷来陪星儿,好不好?”
这个请求倒是能满足,顾延点头,“那你向父亲保证,以后不能像今夜这么闹了,不然外面的人该以为你疯了。”
这是关切,也是威胁。
顾露星直点头,“星儿跟父亲保证,保证会听话,保证重出之日,会是个让人人都称赞的好女儿。”
顾延安抚好顾露星,出院睨了等在外面的林邕一眼,“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邕赔笑,“顾侯说没有问题,那自然没有问题,是卑职叨扰了,这就告辞。”
顾延没理他,“哼”一声顾自朝来时的院子去了。
好好的夜晚,可不能被这么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给败坏了。
夜色越来越重,月亮藏起来不见了踪影,只余繁星点点。
一队寻查的士兵,从主人家的屋子里搜完出来,正打算离开,最后的一个士兵听到什么动静,扭头喝道,“谁?”
搜了大半夜,这一嗓子让有些疲惫的同伴都警惕了起来,闻声纷纷朝着他喝的方向看去。
黑黢黢的墙角什么都看不清,跟出来的主人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开始怂恿刚出声的士兵,“去,你去。”
出声的士兵半推半就,方举起刀,慢慢挪过去。
未动的士兵们,手也全放到的刀柄处,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
几步的距离显得格外漫长,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墙角。
近了,近了,眼睛一晃,似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扑了出来,走过去的人一闪退开,闭着眼睛拔出刀“啊!啊”喊着胡乱砍。
站原地的同伴一惊,纷纷就要跟着拔刀,但看到窜出来的黑影,回过神来都哄笑起来。
一人朝还在砍的士兵喊道,“六子哥,原来你怕猫啊!”
被叫六子哥的士兵听到是猫,松了口气,可他顿了一下后,又故作镇定挥了两刀才收势。
将刀入鞘,他一本正经道,“你六子哥我这明明是在教你们,怎么应对突发情况,顺便给你们醒醒神。”
已跳到院墙,迈着优雅步子打算离开的黑猫,回头嘲讽似的“喵”了一声。
原笑的同伴们愣神后,转而赞叹起“六子哥威武”,一群人闹哄哄出了这户人家,往下一户人家去。
主人一脸莫名其妙的关了院门,回了房。
趴在这户人家屋顶的秦莫,按着笑疼的肚子道,“这队城卫兵,胆子也太小了吧!”
趴旁边的秦错不屑瞥他一眼,冷冷道,“你哪只眼看是城卫兵。”
秦莫争道,“搜城的不是金吾卫就是城卫兵,他们不是金吾卫,不是城卫兵能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个傻弟弟,秦错摇头,“这是济心堂前闹事的那群百姓,那六子哥就是那日最先带人翻进济心堂的那个。”
秦莫想不起来,左右一看,发现少了一个人,问,“葛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