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露晚全身紧绷,一股燥热感袭来,流遍四肢百骸。
恰这时,萧风奕带着陈平走了进来。
青宁忙退到床尾,朝萧风奕施礼请安。
萧风奕看顾露晚坐在床头,三步并两步疾步走了过来,边走边关切道,“皇后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
顾露晚没逞强要行礼,只扯了个笑迎接萧风奕。
醒来才说了几句话的她,这会看上去,比刚醒时要虚弱几分。
她道,“躺了几日了,坐着更舒服,也想跟人说说话。”
萧风奕已沿着床沿坐下,手挨着顾露晚的肩膀,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道,“皇后这气还虚着呢!该好好养才是。”
顾露晚眼睛微合,“心情好也很重要,青宁正逗臣妾开心,说臣妾病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哭着要父亲母亲。”
萧风奕失笑点头,扫了眼青宁,才对顾露晚道,“人病时会脆弱些,念及父母是人之常情。”
顾露晚睁大眼,撅嘴道,“陛下没有青宁会哄人。”
萧风奕哈哈大笑,“是朕无趣了。”
顾露晚满意一笑,“那臣妾说胡话的时候,有没有跟陛下说其他有趣的事。”
“有。”萧风奕笑道,“皇后可不仅像孩子吵着要父母,还吵着要孩子呢!”
孩子?
顾露晚闻言彻底懵住,鼻头泛酸,睁大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上一世她无缘的三个孩子。
两个小产,最后一个早产生下来,便死了。
萧风奕不懂顾露晚的痛,只以为顾露晚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捏了捏她的肩膀,倾身向前抱住她,道,“皇后还年轻,以后未必就不能有……”
青宁忙打断道,“陛下,娘娘刚醒,只是累了。”
萧风奕重新坐好,方知自己失言了。
顾露晚双手指甲皆掐着掌上鱼际,疼痛让她无比清醒,“臣妾的身体,即便不听太医说,臣妾也很清楚。”
她说着,凄然一笑,似强撑着又问道,“还有其他有趣的事吗?”
萧风奕面色变得沉重。
顾露晚笑,笑了一个,又笑一个,从凄然到释然。
“诚如陛下所言,臣妾还年轻,养好了,以后自然会有自己的孩子,臣妾真不担心。但如果陛下再不哄臣妾,臣妾这会可就不开心了。”
“哄。”萧风奕深呼一口气,“可不敢不哄,让朕再想想,皇后还闹了什么笑话。”
顾露晚笑着看着他,等他说。
萧风奕极力思索一番,没有说,而是问道,“让齐王将海东青送回来可好。”
“海东青。”顾露晚默念,随即瞪眼,“臣妾就算真喊海东青,肯定也不是想它回来,而是想像它一样,翱翔在北境的天空。”
萧风奕失笑,“还真是糊弄不住皇后,皇后确实是说‘海东青在北境真好’。”
顾露晚娇哼一声,“那是自然,再是胡话,那也是心之所想。”
萧风奕道,“是啊!心之所想。”
顾露晚笑起来,“那臣妾还有想别的吗?”
萧风奕一笑,“自然还想朕。”
想你死吗…顾露晚这次打起精神,控制住了表情,“对,自然也会想陛下。”
萧风奕笑着,没有再说,顾露晚无数的呢喃声中,没有一个音的胡话,与他有关。
因为他听不懂,顾露晚每一声父亲和哥哥,除了对父兄的爱,愧疚外,就是对他无休无止的恨。
………
顾露晚又养了两日,果然可以下床走动,但整个人依旧很虚弱,并没有多少力气,走几步就喘得厉害。
是以她也只能在承恩宫的前庭走走。
此时,她正坐在凤仪殿内,斜倚着引枕,看着坐在她下首的五个贵人。
左下第一位,是葛青,虽是皇贵妃,但她的装扮并不过分华贵,似比照过顾露晚的衣着,大气又不失身份。
比满头珠钗,穿金戴银的武、霍、曹三位婕妤要低调很多,相较只比坐于右下末位的林香凝稍好一些。
毕竟位分悬殊,服饰钗环的规制摆在这,纵然同是一个头饰,一个能簪金步摇,另一个就只跟别发簪。
顾露晚简单说了几句几日病中未顾上其他,霍婕妤就插话道,“娘娘这病,来势还真是汹涌,也……”很是时候。
葛青忙打断道,“娘娘这一病,的确是吓坏臣妾了,好在娘娘现下好了起来。”
几日相处下来,她自然摸准了霍婕妤的性子,骄纵任性,比起曾经禹都的三大“恶千金”,不妨多让。
虽乐见霍婕妤冲撞皇后,但她更想自己先有一个协理后宫有才,引导后妃有度的名声。
毕竟她们一入宫,皇后就病了,事和人都是她在管啊!
顾露晚笑笑,“葛皇贵妃入宫几日,就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本宫都看在眼里。”
说着,顾露晚叫了声青宁,青宁领命去次间,捧了一画轴出来。
顾露晚让她呈给了葛青。
她道,“听说皇贵妃素爱丹青,最喜花鸟,这是陛下赏赐给本宫,徐元的《牡丹图》,权当借花献佛了。”
徐元是大越朝的丹青大家,最善花鸟,他的一幅画,可是千金难求。
葛青一喜,差点腾身而起。
按耐住兴奋,葛青含蓄笑着起身,对顾露晚福了福,“一切都是臣妾份内的,不敢当娘娘赏赐。”
霍婕妤撇了撇嘴,其余几人只是笑。
顾露晚自然也笑,“本宫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葛青又福了福,“那臣妾却之不恭,谢娘娘赏赐。”
如此她身后的宫女才上前,屈膝从青宁手中接过了画轴。
赏过葛青,顾露晚这才看向霍婕妤,“霍婕妤觉得本宫病的不是时候,也并没有怪错。”
霍婕妤瞪眼,其余人则全部呆住。
………
顾露星二八芳华,正是如花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少女,最是爱美。
喜欢明艳的颜色,漂亮的珠钗,顾露星自然也不例外,但今日她的衣着妆发,却都很是简单。
马车上,妆发精致的顾露星目露不安,她不时抬手压压鬓边,与同坐车上的桂嬷嬷确认,“我头发没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