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院外……
赵大婶快步走在前头,两手抓着一堆半干的棕树叶,打算等下送给陈清,可以用来提肉。
毕竟总会有村民不带草绳。
棕树满村都有,又长得矮,叶子好摘,结实耐用,用来提猪肉再合适不过。
赵灵儿小跑才勉强跟上娘的步伐,她有些微微喘气,扎得高高的麻花辫随着小碎步一颠一颠。
陈清把野猪倒挂在院里的小树上,一手按住猪头,从猪脖子进刀,嚯哧嚯哧,三下五除二就将猪的血放了。
毕竟野猪早就只剩半口气了,也没怎么挣扎,只是在最后血快放干时象征性地抖了一抖。
两个利索些的大汉忙上前帮忙,在树的一旁架好了木梯,又在接好的猪血里放了适量的盐。
陈清一只手将肥硕的野猪倒拔起,轻松将其倒挂在梯子上。
村人这才后知后觉:
这野猪身上好像没有太多伤口,甚至没有中箭。
只是脖子上留着一小截半干的树枝。
就这?
大伙儿脖子一缩,打了个颤,面面相觑。
······
天色渐晚。
装野猪的破旧门页前早已围满了人,大伙儿都翘首以盼。
赵忠厚向来宠爱孩子,一下工回来,就被儿子赵东山和赵东风拉来看卖猪肉。
他一来陈清就长舒了一口气。
野猪毛不仅扎人,还很腥,她可不想自己动手褪毛。
她记得以前赵大叔帮她死去的父亲处理过野猪。
“赵大叔,你能帮忙处理一下这头猪的猪毛吗?”
赵忠厚爽朗应下。
之前两个利索大汉也上前帮忙,既然到了这儿,大伙儿都想在晚饭时吃上这口新鲜猪肉。
赵忠厚将毛褪去后,用刀在野猪的背上剖了一道长口子,再用铁钩将猪的肛门勾住。
三人分工协作,速度明显加快了。
赵忠厚剖开野猪的头皮,另外两人,一人开膛,一人用木盆接住猪下水,再搬到案板上,分离猪下水和猪油。
······
陈清和赵大婶才进厨房烧了锅水的功夫,出来时,各个部位基本上分割完毕,就等着称了。
看着自家豁了口的刀,陈清沉默了。
看来得去镇上多备几把尖刀了。
······
“赵大婶,诺,这块肥油给你,给灵儿他们补补油水。”
陈清挑了一块约两尺厚的肥肉递给赵大婶,看上去起码有五斤。
肥肉一抖一抖的,还泛着白白腻腻的油光。
村民们死死地盯着这块肉,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肥肉煎过油以后,用来炒菜吃得有多香啊,剩下的油渣也是人间美味,用来拌饭吃,都好吃得让人能恨不得吞下舌头。
“这······这么好的肉,我不能要,你留着,自家吃。我看着称点儿就行。”
赵大婶推辞道,将陈清的手往回推。
然而······推不动。
陈清直接将这块肉推到赵大婶怀里,反正之前她俩在灶房里早已把衣服弄脏了,不差这点细节了。
“拿着吧,另外两位大叔也有的。”
陈清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赵大婶笑着摇头,推此也推辞不过陈清,小姑娘的力气不是一般地大。
顺手又拿了两块一斤左右的肥肉给另外两个帮忙的大汉。
两人自是连忙道谢。
其他村人肠子都悔青了。脸上一下就不好看了,后悔、自责皆有,
早知道就不干站着了,左右也要找点事情做,哪知道陈清这么大方呢?
也有些人面上不显半分,心里头却在捶胸顿足……
“赵大叔,这称肉一事也请你权衡着帮忙了,肥瘦搭配着卖了,买得多的人就送些猪下水和大骨。”
赵忠厚憨笑着应下了。
村人大多是割两三斤肉,也有极少数要做酒的人家多称了些。
平日里割肉一般只舍得割半斤八两的,但这些猪肉油水实在是太足了!
肥瘦搭配着买,五花肉的那份肥肉满淌,软乎乎的。
不像一般屠户宰的生猪,都是农家收购的,有的甚至还不足一百斤,根本见不到什么油星。
毕竟谁家里没几个要补身体的孕妇或小孩呢?
孝顺的人家还能买来给老人打打牙祭,炖得烂乎乎的,没牙的老人也咬得动。
一头猪很快就被抢光了,还好陈清有先见之明,早就自留了五六斤猪上肩的梅花肉。
梅花肉九成是瘦肉,数条细细的肥肉丝纵横交错,吃的时候又嫩又香又软,久煮也不柴。
不过村人不爱买,梅花肉太瘦了。
一顿忙活后,案板上只剩下几斤排骨没人要了。
村民们也都知道排骨好吃,可是划不来啊。排骨和肉一样的价钱。
舍得买排骨的人不多,多半是被小孩磨着买的。
排骨可是好东西啊!陈清美滋滋地想。
今晚是爆炒还是糖醋呢?
……
“就剩这点骨头了?”
赵翠娥掐着腰身过来了,放在右腰上的手还搭着一块玫红色的手绢。
李二婶讨好地跟在她身后。
陈清眼神微眯,嘴唇一瘪,懒得搭理她。
浑身上下找不到二两肉的她,非要学镇上富家太太的做派,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问你话呢!哑巴了?”
半天没听到回应,赵翠娥有些气恼了。
这小妮子以往哪次见面不是含羞带臊地讨好她。
这下二郎中了秀才,她更应该上赶着巴结自己这个未来婆婆才是。
“最多还能匀你出一根排骨,其他的我都要自己留着吃。”陈清冷冷道。
“一根?哪里够吃啊!”
她可是躲在角落里观察好久了,专门等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才上前,打的就是白拿的主意。
要不是二郎喜欢吃,她可舍不得要排骨,起码得要个五斤肥肉。
别以为她没看见陈清称肉前就私藏的肥肉。
以前陈清也没少明里暗里补贴二郎,陈石闰和余氏也是惯爱孩子的,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有些人的胆儿可不就被养肥咯!
“15个大子一斤,不要我就收起来了。”
陈清才懒得跟她掰扯,现在的她对孙家的人无感。
“就这点破骨头还要钱?你当老娘稀罕?”
“刚刚卖给别的村人,都是15个大子一斤,怎么到您这儿就不值钱了?”陈清嗤笑道。
“二郎每天读书,有时还通宵达旦地读,作为他未过门的媳妇,给他拿点排骨补补身子,还要计较这么点银子?”
赵翠娥打起了感情牌。
“没钱啊?您别买不就是了?”陈清这回是真的乐了。
赵翠娥的堂姐,也就是李二婶,在一旁都看呆了,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妹妹这么不要脸呢?
恬不知耻地问未过门的媳妇要东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其实主要是陈清的战斗力太可怕了,上次李二婶已经被镇住了。
不然以李二婶的性子,也会支持赵翠蛾厚着脸皮要东西。
姐妹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在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打不过啊!
想来前两天在这个小院里发生的事赵翠蛾一家并不知情,陈清露出来的那一手可是镇住了不少人,还放话要退孙家的亲,让孙家将这两年拿了陈家的财物悉数返还。
这对孙家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村民们还都想巴结着孙家免赋税,不会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尽管村里已经留言满天飞了,孙家的人却毫不知情,当然,其中也包括赵翠娥。
李二婶作为她姐姐都没和她提过这事。
毕竟李二婶还抱着把女儿二红嫁进孙家的的打算,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的。
在赵翠娥看来,陈清这些举动就很反常了,她怀疑是孙家琢磨着想退亲的事走漏了风声,陈清心里有怨气。
不过,陈清是什么人?
就孙家这点小九九,不用走漏风声,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跟她玩心眼?
赵翠娥站在原地苦苦思索,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陈清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她没有想象中的气愤,反而更多的是心虚。
傍晚时,听说陈清一人打了一头大野猪,她就又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利可图了。
为了银子,二郎可以先娶她进门,到时候二郎步步高中,若是有王公贵臣的女儿看中二郎,陈清也该有自知之明,自请为妾才是。
以往,陈清就很有自知之明。
气氛有几分微妙了……
陈清依旧是该干啥干啥,不会管赵翠娥怎么想。
毕竟,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待赵翠娥缓过神来,案板上早已空空如也,连排骨都不见了!
与她之前想象当中的陈清捧出私藏的肥油,追着要给她的一幕大相径庭。
陈清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估计会说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清清。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
赵翠娥小心试探道。
“什么事?”陈清冷冷反问。
瞧,这称呼都变了。看来女人也得有“拳“有钱啊。
那就是啥也没听说咯。
赵翠娥不太灵泛,听不懂陈清的话里有话。
于是她气不打一处来:这小贱蹄子是吃了火药了吗?本事见长,脾气倒也见长了!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让你拿点排骨给二郎补补身子,你这么推推搡搡地,还想不想进我孙家的门了?”
“我倒是不知,进你孙家的门还要倒贴,要不叫村人来评评理?”
陈清双手抱胸,冷冷道。
“过去两年,我们陈家补贴你孙家的还算少吗?你们孙家的门槛这么高,我可高攀不起。要不我们算算账,你把欠我家的银子和白拿的财物折算给我,我也不再高攀你孙家了,你们将来的状元门第!”
李二婶在一旁听得激情澎湃、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替赵翠娥应下这事。
赵翠娥眼神躲闪:“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岂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她早就改变主意了,既然现在,陈清身上有利可图,那就没必要退了她的亲事。
等不需要她了,再一脚踹开,赏碗饭给她吃就是了。
赵翠娥灰溜溜地跑了,身后李二婶还在不停地劝说她答应陈清的提议。
赵翠娥这一闹,陈清发现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除了群众基础不足以外,她还没有正当的退亲理由。
孙家看样子也还想继续趴在她身上吸血。
毕竟她的猜测虽是事实,但在村人看来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这个时代对于定了亲的女人,没有那么包容。
不过,想继续吸她的血,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