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盖没盖上,探头往里,能看见水里清澈的倒影。
苏沫打了一桶水,将脸上的妆容狠狠搓洗掉,旁边洗衣服的大妈看见说:“苏家姑娘,你其实不化妆挺好看的,小小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而不是整天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苏沫抬起小脸,冲大妈扬起一个笑容,“您说的对,我以后会改的。”
大妈一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这苏沫平时就很少开口说话,也没礼貌,见着大院儿里的长辈们,也不会打招呼。以前有人指着苏沫批评,还被她恶狠狠的瞪回去。
可今天,却很礼貌,还微笑?
苏沫转身离开了大院。
天色不早了,苏大水应该就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她是不会独自回家的。
她今天这么丢邵佩兰的脸,她一定会说到做到,打断她的腿的。
在苏家祠堂,只有苏大水对她很好,但因为邵佩兰是个母老虎,苏大水在家里其实也做不了太多主。顶多就是他在的时候,苏沫的日子能稍微好过一点。
出了大院,苏沫一直往前走,她知道苏大水回来的必经之地,所以就站在那等着。
很快,天就黑了。
万家灯火点亮时,身后小巷子里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殴打声和叫喊声传来。
是一群青少年在打架!
苏沫回头,那群人已经到了近前,好死不死的,就在她身后。
只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打。
地上的男生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了,爬不起来了,可那些人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样子,还狠狠的往他身上踹,棍棒一下接一下的落在他身上。
男生被打的绝望,求饶不管用,就开始破口大骂:“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头一抬,正好看见苏沫,便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朝她伸出手,“救命!救命!救救我!”
然后,其余所有男生都抬头,视线齐刷刷的落在苏沫这边。
苏沫:“……”
她脚下往后退了一步,却直接撞上某人。
“……”苏沫欣喜转头,看清他的脸时,声音直接卡主。
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瘦高的身形,两手插在裤兜里,满脸玩世不恭,菲薄的唇角还勾着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微微俯下身,把脸凑近她,一双眼泛着嘲笑,“走错路了?故意的?”
“……”苏沫摇摇头。
她抬脚要走,却被少年伸手拦住。
她往后退了一步,满眼流转都是警惕。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样清丽的小脸儿,要是穿上校服应该会很清纯,偏偏弄了个爆炸头,还染了彩虹色,身上穿的是黑色小背心,薄薄的衣料将她裹住,身形小巧,腰肢纤纤不盈一握。好好一学生妹,非要弄的跟黑涩会似的,跟她那张脸颇有不符。
少年嗤笑一声,问她:“认识我吗?”
“……”苏沫迟疑了下,缓缓点头。
“知道我是谁?”
“……”她又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
这人跟她同校,还同级。
只不过,她在倒数第二的F班,而他在垫底班G班。
他叫陆景深。
是G班老大,因为家里好像特别有钱有势,所以连校长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学校里,凡是得罪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种恶势力,苏沫实在掰不动。
陆景深挑眉,审度着她,“不会是个哑巴吧?”
“……”苏沫不想惹麻烦,她现在装一下也没什么,于是继续点头。
“行了,你走吧。”大概是觉得一个哑巴不会出去乱说,陆景深开口放她了。
苏沫松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小巷子。
成功的甩开身后人,确定无人追上来,苏沫才扶着墙喘气。
“小沫?”前方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苏大水拎着黑色公文包走向她,“怎么了这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呢?”
苏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大伯,您可算回来了。”
前世,因为苏家人对她不好,所以离开大渔村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后来得知,苏大水两年后查出胃癌,没多久就病逝了。
重活一世,苏沫始终觉得遗憾,好像她那短暂的一生,也就苏大水对她很好,可她只记得仇,却忘了恩情。
这辈子,仇是要报的,恩也是要报的。
苏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婶娘又打你了?还是雪儿和清清又欺负你了?小沫,你别难过,跟大伯回去,有大伯在,没人能欺负你。”
“谢谢大伯。”
对比前世凄惨,苏大水此刻的话于她而言就是温暖。苏沫感动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低头擦了擦眼泪,道:“大伯,我没事儿。”
苏大水叹了口气,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这孩子,打小就知道委曲求全。可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不是委屈自己,就能获得成全的?”
“知道。”苏沫朝他扬起笑容,没有化妆的小脸儿十分干净纯粹,“大伯,我以后会好好的,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苏大水第一次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不少,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拉着她:“走,回家。”
“嗯。”苏沫点点头,跟着苏大水一转身,却一眼看见站在街灯下的一个人。
那人懒懒的靠在墙上,一只腿撑在地上,另一只腿勾起,脚抵在墙上。依然是双手插兜,浑身的痞气怎么也遮掩不住,而那双剑目,此刻正幽幽的盯着她。
“……”苏沫一僵,心里咯噔一声。
是陆景深!
他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刚才她和大伯说话,他都听见了?
知道她不是哑巴了?知道她是装的了?
“沫沫?”苏大水见她步子缓慢,回头催促了下。
“哦。”苏沫应了一声,低下头,避开陆景深的视线,从他面前疾步走过。
“老大。”徐洋买了汽水回来,将拧开的那瓶递给陆景深,却见他盯着漆黑的小巷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徐洋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好奇道:“老大,看什么呢?”
陆景深懒洋洋的收回视线,接过汽水,“没什么。”
“对了老大,之前咱们在小巷遇到的那个女生,我想起来是谁了。”徐洋大咧咧的道,“她就是F班那个社会妹,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