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的,医疗室空间不小,可医生一走,苏沫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这其实很正常,每次她单独面对陆景深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窒息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明明才十几岁,却总让人觉得过分深沉。
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随时都能将你吸进去,绞碎……
陆景深将椅子挪过来,凑近她,膝盖碰着她的膝盖。
苏沫悄悄的往后缩了缩,“那什么,你快给我处理伤口吧。”
陆景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唇角微微勾起,慢悠悠的拽过消毒托盘,“急什么?”
“……”没急什么,就是觉得跟你多待一秒,都觉得浑身难受。
苏沫保持沉默,看着他慢慢吞吞的拆了纱布,用棉签棒沾了碘酒,擦了下她的伤口。
“怎么伤的?”他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她腿上的伤,问道。
“不小心伤的。”她有什么回答什么。
陆景深抬眸,“我是问你,用什么伤的?”
“……”苏沫眼睫轻颤了两下,“刀。”
“什么刀?”
“修眉刀。”
陆景深低笑了声。
苏沫莫名的心虚,“你笑什么?”
他手上的棉签棒忽然重重的摁下去,苏沫只觉得小腿上一阵剧痛,把脚往回一缩,瞪着他,“你干什么?”
陆景深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下手挺狠。”
苏沫:“!!!”
如果说先前都是猜测,那么陆景深的这句话,就已经证实他看出端倪了。
他知道这伤口是她自己弄的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沫故意装听不懂,起身往外走,“不用你了,我自己回去弄创可贴贴上。”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儿!越快越好!
可是她刚走到门口,陆景深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要我说出去么?”
苏沫顿住,在门口站了几秒后,她转过身,看向陆景深。
他身子往后,闲闲的靠在椅子里,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那笑容,似乎已经吃定了她。
苏沫咬咬牙,又走回来,坐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景深瞥了眼她的腿,“怎么伤的?”
“……”苏沫觉得他简直有病,被威胁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说三遍了,不小心弄的。”
陆景深盯着她,“我是问你,为什么伤的!”
“……”苏沫磨了磨后槽牙,“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他一副,我想知道你就得说的模样,实在是有够嚣张。
苏沫本来不想说的,但被他逼的紧,怕他真的把秘密说出去,犹豫了会才道:“我堂婶污蔑我偷了她的鸡蛋和钱,还撕坏了我的衣服。”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外,陆景深瞥了眼她身上的校服,果然看见下摆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外面那不是你爸?”
苏沫摇头,“那是我堂伯。”
“你父母呢?”
“……”他问题可真多,一个接一个的,查户口呢?
苏沫心里不满,却也只能耐心应付着,“我家在海城,我妈死了,我爸再婚了。”
“挺惨。”
“……”
陆景深重新拿起镊子,“把腿抬起来。”
“干嘛?”苏沫现在对他,真是满满的警惕。
“还能干嘛?弄伤口。”
苏沫脚往后缩,“不用了……”
陆景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不听话了?”
苏沫:“???”
“坐下,很快就好。”陆景深没再看她,转头去弄药膏。
苏沫迟疑了下,还是坐了下来。她将腿抬起来,很艰难的悬在半空,一会儿就觉得腿很酸了。
陆景深将药膏贴在纱布上,转过身来,手掌一把握住她的脚腕,将她的腿直接掰过去,架在了他的腿上。动作极其霸道野蛮,却也神奇的没弄疼她。
苏沫心脏砰砰激跳了两下,可见他低着头帮她弄伤口,似乎并没太在意,便也觉得自己思虑过多了。
陆景深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娴熟,苏沫一点没觉得疼。
“好了。”他丢了钳子,身子往后靠,“伤口结痂前不能碰水,按时来换药。”
“哦。”苏沫点点头,把腿从他的腿上挪下来,“谢谢。”
陆景深勾唇,“要真想谢,别光嘴上功夫,来点实际的。”
苏沫:“……”
实际的?什么玩意儿?
这时,苏大水掀开帘子进来,“小沫,好了吗?”
“好了。”苏沫迅速收回视线,赶紧起身跑了。
陆景深还坐在那,看着她跑走时扯到校服裂口,露出的纤白小腰,目光微微加深了几分。清冷光影之下,少年的俊脸上浮现一抹浅柔的笑意,喃喃的自语了句:“有点儿意思。”
……
从医院出来,苏大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面包,递给苏沫,“饿了吧?快吃点。”
苏沫伸手接过,掰开一半递给苏大水,“大伯您也吃点吧。”
都是没吃晚饭出来的,苏大水一个成年人,应该要比她饿的多吧?
苏大水却是没接,笑笑说:“我不饿,小沫吃吧。”
苏沫知道他在撒谎,便是嘴巴一噘道:“那我也不吃了。”
“这……”苏大水愣了愣,这才伸手拿过那半块面包,“好好好,大伯吃,这孩子……”
见他咬了一口面包,苏沫才满意的勾唇,小口小口的咬面包。
回到苏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走廊里,苏大水的衣服鞋子全都被扔了出来,还有苏沫的书包、课本、衣物……凌乱的洒了一地。
见状,苏大水的眉心又拧起来。
苏沫叹口气,“大伯,我们好像被赶出来了?”
苏大水看着她,安慰:“没事的小沫,有大伯在,没人敢赶你。”
说着,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屋子里,灯光雪亮。
邵佩兰坐在餐桌边,两个女儿苏雪儿和苏清清陪在其身侧。
一见着苏大水推门进来,母女三人的话戛然而止,邵佩兰当即操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门口砸过来。
苏大水一让,烟灰缸砸在门框上,落地,被砸碎了一个角。
接着,便是邵佩兰的破口大骂,“你个死人,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回来做什么?带着那小妖精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