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谣言(1 / 1)陈瑞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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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炎兴六年冬月中旬,陈冲仍然在悄无声息地编练新军。而在郿县,凉蜀之间的对峙已经到达草木皆兵的程度。

自刘范占据五丈原之后,十二万蜀兵相继涌出褒斜道。刘范并没有立刻进军,而是一面在斜口处积累物资,一面在营垒中休整励军,其营垒沿渭水南岸成一字排开。因为蜀中盛产锦绣,故而军中的旗帜极多,几乎每五人便有一旗,北风吹过来时,万旗飘扬,绵延四十余里不见尽头,非常壮观。

而凉军方面,贾诩先与宋建、天子亲率长安守军抵达郿县,随后又招来韩遂、马腾、董承等部,只留千人左右守陕县,吕布、高顺等部也自河东撤回,镇守凉州的李堪、黄衍各部也陆续抵达,随行的还有武都的白马羌杨腾、三狼羌雷定、柔氐芒中、卢水胡尹健妓妾、治元多以及武都羌苻健等人,合众也近有十万余人。与南岸的蜀军相比,凉军虽无如此多的旌旗,但颇多骑兵,马匹如潮流般日夜在北岸奋蹄奔波,嘶鸣之声隔岸可闻,也别有一番气象。

贾诩抵达郿县后,先派使者往南岸传书。书信中先追朔凉益二州在八月前的相互联络,其中双方都立誓匡扶社稷、尊奉天子。继而他大加赞赏刘焉的公心大志,又谈及天子对此念念感怀,特封刘焉为蜀王,不可谓不恩宠已极,继而责问刘范为何带兵来此,是否是一场误会?若是就此退兵汉中,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仍以其一家为外藩。

刘范还真是刚刚知晓朝廷封王一事,毕竟汉中断绝,朝廷使者走的是武都阴平道入蜀,刚好与刘范大军错肩而过。但他也没有任何退兵的意思,直接收下诏书,又对使者口述道:“一群董贼余孽,竟也敢大言匡扶?当年我为救陛下,受捕于董贼诏狱内,两腿都被打折了,贾文和在何处呢?还在段煨手下屯田罢!1】”

说到此处,蜀军诸将哄堂大笑,刘范待众人安静后,才继续说道:“你回去告诉吕布与贾诩,非是我不忠社稷,而是他等背言在先。若能按三月前所言,将司州让于我军,我未尝不能履约,与他等同攻晋阳,将并州相交付。如若依旧不行,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刀剑上见分晓吧!”

贾诩收到口信后并无反应,毕竟这也是意料中事,他将蜀军意见转呈天子后,如此评价道:“刘焉父子窥伺神器,此番北上,若非败至匹马,必不肯轻回。”而吕布方从河东仓促归来,心中对蜀军大是不忿,冷笑说:“这小子如此狂妄,何必多说?看我过两日就把他们绑了,全剁成块去喂鹰!”天子不禁闻声叹息,既知大战难以避免,他只能犒军勉励了一番,就匆匆返回西京去了。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蜀军远道奔波,劳形千里而来,一路上粮秣消耗不知凡几,可刘范却令大军严守营垒不出,丝毫没有要与吕布接战的征兆。

众人猜测说,刘范当也是知晓,若是一般合战,蜀军步卒多而骑军少,胜算实在我方。但若是修坚壁高垒,与我军在此对耗粮秣,则结果难说。毕竟蜀中几年无大战,又是产粮之地,积蓄丰饶,而关中此前征调十余万大军往关东,积粮多已随征,今年冬麦又绝收,若是相持至明年年末,恐怕拖也能拖死我军!

吕布深以为然,对此也心中焦躁。两日里数次派骑士到营前叫嚷,试图与刘范进行约战。可任凭如何喊话,蜀军营中都恍若未闻。这愈发坐实了此前的猜想,吕布首次感觉到了棘手,不得不多次召开军议,与西凉诸将商议直攻蜀军营寨的策略。

不料韩遂等人事先都观察过南岸的营寨,暗地里已有过结论:蜀军防范严密,地扼险要,若是强攻,主攻处伤亡必然重大。故而这些西凉人想:他等与吕布不过是暂且联盟,可以同富贵,却没有必要拼上性命。结果吕布旦说攻营,众人都发声赞同,可问谁愿为军主攻,又无人响应了。加上吕布自己也不愿强攻,局面一度又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由贾诩解围说,攻垒实难,不如另想他策。转而又分析两军形势,认为蜀军粮道绵长,必不能守御,不如另派一支奇兵绕出斜谷之后,袭扰其粮秣辎重,蜀军必不能久持,若刘范决意不撤,转而分兵守粮道,则前营必然空虚,到那时再进攻营垒,也为时未晚。诸将都闻言称善。

只是还未等挑出奇兵的人选,关中三辅里却渐渐有了奇怪的传闻。

有人说刘焉曾是陈冲的主君,刘范也与之相交匪浅,故而蜀军此次北上,是要为陈冲复仇,司隶府旧部都会为其重用;也有人说,新任尚书令贾诩以为新任大将军吕布跋扈,又前有弑君董卓之仇,故而两人极为不和,贾诩已几次谏言天子除去吕布;还有人说,吕布对逢义山大败耿耿于怀,暗地里已与刘范同谋,要谋杀韩遂、马腾、宋建三人,趁机兼并其部众;至于还有其他什么羌氐变阵、董承不满的流言,更是数不胜数,不计其数,总之难辨真伪。

等到凉军再次在军议上讨论大略时,与会的人几乎少了一半:其中韩遂称病不出,董承只身前来,而羌氐多有缺席。面对如此情形,众人心中猜忌,在会上自然也不知所言,良久都议不出个结果。

又过了两日,刘范竟派使者前来营中,说要与凉军约战。吕布大喜过望,当即应下,不料使者在回营之前,公然给诸部将领礼送金银,还附有书信。如此明目张胆地在敌军中收买人心,按理来说,诸将应当立刻擒拿使者,自证清白才是。可不知是何缘故,众人收信之后,竟眼目相传毫不言语,放纵使者离去。

贾诩见此情形,心中大叫不妙,连忙去与吕布商议说:“军心已然乱了,如今若是再举兵,恐怕行迹早泄,事事不成。当务之急已不是大战,还是先暂且休兵,效彷周亚夫故智吧。”

言语中,他已做下谋划:待大部撤回长安后,韩遂等人也可撤屯陈仓,蜀军势必面临一个选择,是攻陈仓还是攻长安,无论进围何城,必将暴露侧翼于另一军,如此便是取胜的良机了。

然而吕布不仅不听,反而斜眼问他道:“国家寸土寸金,文和却弃之如草履,这是何道理?我方为大将军未久,便让蜀贼进围西京,诸公当如何议论?人心又如何安抚?”

他心中已有计较,不待贾诩多言,继续说道:“既然已与贼军约战,便不当失期。纵使韩遂等人怯战,我手下与你加起来,总也有六万人,且军中多有快马,纵横无匹。那些蜀中的牧猪小儿,纵使兵力是我等十倍,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怎能匹敌?”

他说到此处,语气也不禁兴奋起来,继续道:“况且哪些人不过是看形势而已,只要我冲破敌阵,让蜀军败退,诸将见胜机在我,也必定会出营争功,那胜敌可期啊!”

贾诩面色略微阴沉,只问一句道:“若不胜又如何?”

吕布信口答道:“若冲不动,那撤下来便是,莫非他们追得上吗?”

见吕布战意已决,贾诩不便多说,只拱了拱手便径直离去了。

高顺听说两人这般不欢而散,心中极为担忧,暗地里对吕布劝说道:“贾君之智可谓是朝中之冠,将军若不用其计也就罢了,又何故与他交恶呢?”

吕布闻言,抬眼回说:“贾诩虽然多智,但却到底缺了一股胆气,只知道在谋定后动,但世事岂能如此周全?若不到十分胜算便不动,那项藉在彭城之时就该束手待擒了。”对此高顺也无话可说,但这到底是否是吕布的心中真言,那就只有吕布自己知晓了。

计议已然定下,吕布当即紧锣密鼓地准备合战一事,一忙起来,日夜顿时如流水般飞逝,很快就来到了约战前夜。吕布用过晚膳后,将甲胃交由亲随清洗,自己又到马廊里喂马,亲自添了两次草料后,他早早入眠。一觉醒来时,天色还是一片黑蓝,山头上还有星星闪烁,仿佛天风的眼睛。

在星光还未泯灭的时候,冰雾缓缓腾起,近十万凉军拔军而动,在渐白的黎明里缓缓踏过河冰,靠近了南岸的蜀军营垒。

一片茫茫的雾霭里,没有风。凉军按部就班地背水列阵,心弦都绷紧了,焦躁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可是一直等到太阳穿过晨雾,南岸都没有兵阵移动的声音,吕布觉得十分怪异,纠结良久,还是派人到南营中去侦查事态。

半个时辰过后,斥候满脸惊慌地回来,下马汇报说:“禀大将军,南营中寂静无声,往近一看,已没有半个人了。”吕布亦大惊,再问具体细节,斥候急声说,他们已找周遭的百姓打听过,都说半夜听到过潮水般的脚步声,恐怕已经往东边去了!

向东?吕布狐疑片刻,随即恍然,继而流了一身冷汗:蜀军当是舍下大军,直奔长安去了!

1】刘范救驾:见第七卷关山难越】第三十五章长安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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