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需要他那么做!”
程阮说这话时已经开始有些急了,要不是徐韫节一只手紧按住了她的腰,她怕是早就冲出了家门。
徐韫节将人安抚下来,打了通电话出去,让人帮着查看程冉出事的路口监控。
尽全力、尽快找到程冉的下落。
当然,徐韫节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程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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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个白城变了天,天空雾蒙蒙的,还飘着雨。
别墅内亮着灯,程阮静默的坐在沙发上等,徐韫节在旁边陪着她。
良久,消息没等到,等到了方舒琦的电话。
程阮看着茶几上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犹豫片刻,按了接通。
“阮阮,我求你,你救救你妹妹……我求你了!”
方舒琦目的这么直白,程阮也不跟她拐弯抹角。
“方姨,”程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十分冷漠的,“你这个话可就稀奇了,她出事跟我又没关系,我凭什么帮她?”
程阮不想让方舒琦知道她已经在帮忙找人的事。
电话那边,方舒琦的声音带着哀求,“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求你,你知道的内情一定比我多……”
方舒琦不傻,相反,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程阮没正面回答她,她反过来询问方舒琦:“你报警了吗?”
“没有,对方说,不能报警。”方舒琦回答。
程阮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对了,我奉劝你一句,你对付不了那个人的,现在时间还充裕,你找你丈夫帮你吧。”
隔着电话线,程阮能明显听出在她话落后方舒琦呼吸微滞,片刻,缓缓出声道:“阮阮,你四年前出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让人绑架你的人不是我。”
电话没开扩音,但奈何房间安静,方舒琦的任何一句话徐韫节都能听到。
程阮意识到什么,悄悄往身旁的徐韫节脸上扫了一眼。
如她所料,男人幽沉的视线正直勾勾注视着她。
程阮下意识清了清嗓,“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他当初那一招虽然走的险,但却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让我和你的关系降到冰点,又能损坏你的名声,让你一时片刻内不能成为程家真正的女主人。”
方舒琦:“你都猜到了?”
程阮闻言冷笑,“能那么折腾我的,除了程荣山,还能有谁?方舒琦,我有个问题,他那么对你,你不觉得心寒吗?”
心寒吗?
方舒琦从来不允许自己去想那些。
“阮阮,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但自从那件事过后,你就再也不亲近我了。”
程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看在以前我拿真心对待过你的份上,我求你,救救冉冉吧。”
“救她之后呢?把她救回来,然后纵容她继续对同学实施校园暴力是吗?”
“我会好好教育她,也会让她承担责任。”
“什么责任?”
“我们主动认罪。”
这话,便是间接承认了程冉霸凌、甚至残害同学的事实。
程阮以前对方舒琦印象挺不错的,说实话,程冉走到今天这一步,连她都觉得不应该,毕竟方舒琦是个知善恶的人。
“你承认的倒是爽快,你女儿呢?她会甘心认罪吗?”
方舒琦:“是我没教育好孩子。”
“叶霜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值得换来一句没关系。要我看,程冉现在就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你们就好好受着吧。”
“阮阮,我……”
没听方舒琦说完最后一句话,程阮挂了电话。
徐韫节在一旁平静地注视着她。
程阮以为徐韫节还不知道她曾经被人绑架的事,“那个,我……”
“对不起。”男人打断她。
程阮掀起眼皮和他对视,二人目光交接,片刻,程阮淡淡摇头,“都过去了。”
徐韫节倾过身来,静静抱了她一会。
过后,他问她:“怎么不告诉方舒琦你已经插手了这件事?”
程阮神情微动,张了张嘴,吐出一句:“因为他们不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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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
方舒琦神情憔悴的紧攥着手机不知所措。
不多时,佣人匆匆走进客厅,“夫人,先生回来了。”
方舒琦瞳孔一下有了焦距,立刻站起了身,待她起身迎到门口,刚好撞到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荣山……”方舒琦几乎立刻上前抓住了程荣山的手臂。
以往,方舒琦也总喜欢这么出来迎接程荣山,那时候程荣山还没什么感觉,但自从中午和程阮见过面后,他一看到方舒琦就会想起程阮的那番话。
于是,几乎在女人刚触碰到自己的一霎那,程荣山便甩开了她。
男人异常冷漠,“有事就说。”
方舒琦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掩去眸底的落寞,道:“冉冉出事了。”
“嗯,”程荣山问都没多问,绕过方舒琦走进客厅,“程冉的事,你自己解决。”
他前脚迈进客厅,后脚便收到一条短信,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程荣山立刻转头匆匆往外走。
方舒琦挡在他面前,“你去哪?”
程荣山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上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收拾收拾,明天搬出去住。”
在方舒琦愣住的瞬间,程荣山又补充了句,“过几天,我会把阮阮接回程家。”
方舒琦定定的看了程荣山好一会,她说:“荣山,我们的女儿被绑架了。”
女人声音极轻。
程荣山冷眼看着她,“所以呢?我记得程冉害死的那个女生和阮阮关系不错,这件事阮阮不会善罢甘休,程冉做的事早晚会被揭发,程冉的人生早就毁了,这个女儿,你不要也罢。”
说完,程荣山又盯了方舒琦一会,没多久,冷漠而残酷的话自他口中溢出,“方舒琦,我后悔了。”
方舒琦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竭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冷静,自虐般问出一句,“后悔什么?”
男人显得毫不在意,他回答:“后悔年轻的时候来白城上大学,后悔娶苏幼恩,后悔跟你发生关系。程鸢、程冉两姐妹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
“错误……错误……”
方舒琦终于忍不住,大颗的眼泪坠下,“叶蕙的孩子就能被你捧在心尖上,我的孩子就只能用一句错误带过是吗?”
注意到女人源源不断的泪水,程荣山面色有一瞬间慌乱。
但一转即逝,让人来不及捕捉。
“叶蕙,你多爱她啊,爱到在跟我发生的关系的时候每次都要拿衣服盖住我的脸,你每次叫的都是她。”
程荣山眯了眯眼,刚张开嘴想说什么,便被女人打断,“别解释,程荣山,那个时候你不是失去了理智,你只是懒得装,你只是觉得我会一直迁就你。”
不知是因为心事被说中,还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即将不受控制,程荣山脸色差的厉害。
而当方舒琦说出下一句话时,程荣山脸上立刻布满了阴霾。
方舒琦说:“程荣山,我们离婚吧。我把属于叶蕙的身份还给她,我放过你了。”
程荣山捏起面前女人的下巴,目眦欲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舒琦对他笑,“没有哪一刻,我比现在更清醒。”
男人眯起眼,俯身过来,压在她耳边,沉声道:“我看你是欠收拾。”
话落,他将人横打抱起,扬声对守在门口的佣人说道:“吩咐下去,谁也不准去三楼。”
三楼卧室。
方舒琦重重被扔到床上,伴随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方舒琦平静开口:“我们这样算什么?”
男人狠狠瞪着她,“闭嘴。”
方舒琦:“你爱过我吗?”
程荣山没回答。
方舒琦忽然就笑了,她的笑声,使得男人停下,她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
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她温热的嘴唇,轻柔的亲吻过他的眉眼,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下巴处。
犹如先前的无数次。
她应该这么样做吗?当然不应该。
可她已经没有尊严了。
从爱上他那一刻开始,她就无可救药了。
有时候她也在想,她这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临了,又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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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琦的娘家方家虽然这几年实力不如之前,但在白城也能说得上话。
当年,方舒琦要嫁给程荣山当续弦的时候,她父母坚决不同意。方舒琦一意孤行,违背父母,宁愿背负着小三的骂名,也要和程荣山在一起。
有人骂她不知羞耻,破坏别人家庭。
有人佩服她的勇气,放着好好的世家小姐不当去担小三的骂名。
这么多年,方舒琦和父母断了联系的同时,也背下了那些骂名。
二十多年前,方舒琦为了程荣山而脱离方家。
二十多年后,方舒琦为了程荣山的女儿而打破誓言,主动踏入方家。
好歹是自己的亲外孙女,方舒琦的父母放下一时芥蒂,求了不少人,费了不少力气,总归还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方家人要报警,但方舒琦阻止了。
于是,傍晚萧瑟的街道上,方舒琦孤身一人凭借那点蛛丝马迹,一栋接一栋的烂尾楼不断寻找。
终于,被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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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程阮已经完全等不下去,拽着徐韫节问了好多次。
徐韫节:“大概查到了位置,但具体地点还无法确认。因为叶霜的母亲并没有完全按照季梵礼的指使进行。换句话来说,她随时有可能失控。”
程阮想了下那种可能,面色微变,“位置在哪?我去找!”
徐韫节这次没再拦她,他拿上大衣,裹在了程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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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降温,狂风呼啸。
白城一夜入冬。
出了门要上车时,程阮忽然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自己脸上,她抬头,借着车灯的光,竟发现空中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她喃喃道。
徐韫节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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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韫节的办事速度一向很快,可就算再快,也快不过一个母亲急切担忧的心。
如果程阮知道白天那通电话会使她和方舒琦的最后一次谈话。
她想……她至少不会对她恶语相向。
程阮暂时无法冷静下来用零碎的文字去描述她到达现场后所看到的一切。
火光漫天,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高楼岌岌可危,救援人员疏散群众,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推进警方的车。
程冉神情惊恐的呆坐在水泥地上,望着被炸毁、坍塌的烂尾楼,眼神空洞,像具没有生机木偶。
在这栋破旧的小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只有幸存者知道。
呼啸而来的冷风,夹着米粒般大小的雪直往人脸上刮。
程阮出来的时候穿的薄,在风里待了没多久,两条腿便被冻僵了,差点没站住。
“程阮。”徐韫节从她身后扶着她。
程阮迟钝的看了看徐韫节,慢声问:“方舒琦救出来了吗?”
徐韫节微拧起眉,“方舒琦死了。”
程阮唇边勾起僵硬的弧度,“开什么玩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从我跟她通完电话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五六个小时而已。”
徐韫节没再说话,漫天雪花下,他安静的陪着她。
程阮沉默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对不起。”
程阮看向火海的方向,忽然出声说了句。
“对不起。”
一连两句。
一个是对方舒琦,一个是对叶霜。
只差一点,只要再等等……徐韫节让人送去京都的尸检报告就能赶出来。
那样,叶霜的母亲就不必走上绝路。
方舒琦也不会……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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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
程荣山拿到亲子鉴定报告回到程家时,已经是深夜。
他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方舒琦。
卧室也没有女人的身影。
程荣山只好找到佣人,问:“夫人呢?”
“夫人今天下午就出门了。”
“我离开后?”
“是。”
程荣山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粗鲁,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拿出手机想给方舒琦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先被一通陌生的号码打响。
“你好,是程先生吗?”
“我是。”
一旁的佣人还没离开,她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她回头,首先看到地上躺着一部黑漆漆的手机,视线往上移,是他们先生愕然慌乱的脸庞。
电话那边的人说:“程先生,首先很抱歉,您的夫人方舒琦女士不幸丧生于城郊一栋烂尾楼的爆炸案中,请您来警局认领一下尸体。程先生,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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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方舒琦和程荣山在白城大学相遇。
时光谢幕。
死亡,即为重逢的另一种说法。
因为,有的人终于可以摆脱所有拘泥,去爱那个,初见时将她从雪地扶起来的温柔少年。
来时,再相遇的话,就约定在春天暖阳吧。
希望下一次,你可以给我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