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聊到什么,徐韫节回到店里时,见到程阮正笑得开心,开心之余又仿佛在和闫谟争辩着些什么。
争辩起来,像只小怪兽,张牙舞爪,霸道又不可一世。
一瞬间便把徐韫节的记忆带回了七年前那个酷热的夏天。
那时候,程阮无忧无虑,自信而张扬,那么耀眼,让人没办法不喜欢她。
徐韫节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程阮了。
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望着他的女孩,眸光浅淡又柔和。
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程阮反射性再次靠在他身上,皱着鼻子跟他吐槽闫谟,话里话外把闫谟贬了个遍。
闫谟自然不惯着她,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拧巴,很快又拌起嘴来。
徐韫节看得出此刻的程阮有多放松和愉快,所以,他犹豫了,犹豫要不要告诉程阮有关于程荣山的事。
权衡片刻,最终,徐韫节选择闭口不言。
他趁程阮不注意,拿走了她的手机。
事实上,程阮对徐韫节的信任和依赖度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所以,就算徐韫节明目张胆的拿走程阮的手机,程阮也不会多想。
徐韫节摆明了不想让程阮掺和进那些事。
可闫谟不是,火锅吃到一半,闫谟接到一通电话。
等到回来的时候,他看向程阮的目光明显带了点什么。
程阮喝了酒,敏锐度比平时下降不少,没发现闫谟的变化,但徐韫节注意到了。
他选在闫谟开口之前问程阮:“吃完了吗?”
程阮胃口不大,她早就吃饱了,眼下徐韫节一问她,她便以为是徐韫节手臂不舒服。
她忙点头,“嗯嗯。”
“好,那走吧。”
徐韫节等程阮擦完嘴,拿起程阮的衣服,牵着她的手起身。
对面,闫谟没动弹地方,静默的看着两个人。
其实,从来火锅店到现在,程阮没跟闫谟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闫谟自己也没提。不管发生过什么,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无需第二次提起。
要是说什么‘对不起没关系’,按照他们俩以前的关系,那是真的没必要。
今天,三个人聚在这里,程阮能心平气和的跟闫谟吃完这顿饭,便证明某些隔阂和恩怨已经消散在窗外的风雪中。
待到春天,风一吹,冰雪融化,一切都是新生。
眼看着程阮和徐韫节起身离开,闫谟没拦,也没说别的,只捏了捏眉头,喝醉似的,闭目养神道:“下次再约。”
程阮扭头看了看他,略微一思量,趁徐韫节转身之际,手臂一伸,顺走了闫谟的一包烟。
她沾沾自喜的揣在兜里,冲闫谟抬了抬下巴,傲娇道:“这个得看姐姐的心情。”
言毕,程阮蹦跶着越过徐韫节往外走。
程阮走得快,便也没看到她走后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拦了下徐韫节,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徐韫节目不斜视的推开挡路的闫谟,声音平静而缓慢:“谁也轮不到她来救。”
-
闫谟没有主动送他们回家的意思,程阮便到路边拦车,徐韫节拉回她的手臂,给她指了个方向,“车在那里。”
程阮顺着徐韫节指的方位看过去。
果不其然,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
那是徐韫节的车。
程阮歪过头望向徐韫节,想问他是什么时候让人送来的。
但话还没问出口,一个熟悉的面孔忽地闯入程阮的视线,成功打乱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程阮深吸口气,望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轻拧了下眉头。
远处。
程霜觉身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衣着略显单薄,他瘦了很多,头发貌似也变短了一些,但整个人还是很精神的。
程阮看了两眼,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
如果她再耐心一点,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程霜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最明显的便是他的眼睛。
从前,他眼底总沾染着戾气,看人时目光也不坚定。
而现在,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很多,目光也开始变得坚定而自信。
程阮不认为在这种地方碰到程霜觉只是巧合,她原本不想理,打算直接走人,但看着程霜觉孤零零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他父母的死。
走近了,程阮才发现这段时间不见,程霜觉不仅瘦了很多,也变高了。
“宥扬大哥说,下学期开学,送我去国外。”风雪中,程霜觉的声音很轻也很弱。
程阮仔细分辨了下程霜觉话里的意思,迟缓的点点头,不疏远也不亲近道:“嗯,挺好的。”
程霜觉抬眼看了看程阮,像在惧怕什么,又很快垂下,道:“但我不想去。”
程阮沉默了下,脸瞥向一边,“这话你应该跟程宥扬说。”
话落,她牵起徐韫节的手,往对面街道走去。
程霜觉眼底闪过一抹急色,脱口而出喊道:“姐!”
他声音一出,程阮脚步不受控制的顿了下。
原地,程霜觉面露犹豫,片刻后,声音郑重而坚定的对程阮说道:“对不起……”
一直没正眼瞧程霜觉的徐韫节侧眸看了看身旁女人的反应,接着,没什么特别情绪的回头扫了程霜觉一眼。
程霜觉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着急了,于是开口和程阮解释道:“早上,爸来找过我,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程阮没回头,她望着街道上缓慢行驶的车辆,轻叹道:“你做的没错,你父母是因为我妈妈的过失才丧生,你恨我,是应该的。”
“可那不是你的错!”程霜觉往前走了几步,跟到程阮背后,低声道:“而且,你也不是苏幼恩的女儿。”
“谁说我不是?”程阮神情略带不爽的回过头,道:“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你口中的苏幼恩,其他人,我一概不认。”
话落,她不再看程霜觉,继续往前走。
程霜觉有些急了,想也没想的从后面拽住了程阮的手,“姐。”
程阮身形再次一顿。
程霜觉来的太突然,程阮跟他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如今对方忽然像只大型金毛似的赖上来跟她道歉,一时之间,她难以接受。
忽然,她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傻不拉几的程霜觉了。
她宁可程霜觉继续怪她,哪怕跟她在大街上吵上十几个来回,她要是后退一步她就对不起今天吃进胃里的饭!
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搞现在这么一招……她抵抗不住。
好在,一旁的徐韫节看出程阮神情的不自然,揽上她的腰肢,低声询问道:“外面太冷,进车里说?”
有人来解救自己,程阮自然没有意见,乖顺的点点头。
徐韫节手臂有伤,不能开车,程阮便成了司机。
上车前,程霜觉十分自然的走到了副驾,他觉得,这样和程阮说话可以更方便一点。
徐韫节帮程阮关上车门,一抬头,便注意到正要坐进副驾的程霜觉。
他轻皱了下眉头,不耐道:“你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