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小荷花控诉的眼神,江延冲她微微点头。
“啊对,我是迷路了刚好看到阿延昏迷在路边。”
“昏迷?”二夫人立即紧张地检查起江延有没有受别的伤来,急急忙忙地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任由二夫人翻来覆去地看,摇摇头说:“没有。”
二夫人又确认几遍,松了口气,这才重新看向裴明珠。
她首先道了声谢,让人都坐下说话。
宋嬷嬷闻声也从内室出来了,看着一个穿着体面的姑娘带着两个狼狈的小家伙,久久不能出声。
裴明珠忐忑地坐在一根长板凳上不知所措,看这架势,她是不太可能留下来的。
现下是闹饥荒这么紧要的关头,本来这一家人就吃不饱饭,而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就头上的钗环首饰,一点粮食都没有不说,还带着小荷花。
平白多出来两张吃饭的嘴,二夫人和宋嬷嬷一定很为难。
很显然,荷花也知道这个道理,站在她的身后,不安地揪着她的衣裙。
“姑娘贵姓?”宋嬷嬷上前一步,坐到了她的旁边。
“嬷嬷多礼,小女子免贵姓裴。”
宋嬷嬷冲她笑:“姓裴啊,挺好的,看裴姑娘穿衣打扮,不像是我们西北的人呐,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儿了呢?”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裴明珠抬起袖子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其实,我爹是陵城的员外,从前受过西北百姓的恩惠,知道西北有难,特地带了粮食来报恩的。”
“我本是想着,此番跟着爹爹一道来西北探一探灾情,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没想到,半路上我与家中仆人被流寇冲散,沿着山路就到了这儿。”
“可我第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就迷路了。”
“啊呀”,宋嬷嬷追悔莫及似的叹了一声,给她递了一块帕子擦眼泪,关心地问:“那这可怎么办呀,你可有联系上你爹的法子?”
裴明珠低泣着摇头,荷花看她哭,也跟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但他们也知道不能哭大声,就低低地呜咽。
江延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
宋嬷嬷为难得很:“啊这,夫人你看,这可怎么办呀!”
二夫人思索一番,轻轻柔柔的嗓音试探性地说道:
“不如,二位先留下来吧,现在外面也不太平,咱们这儿情况也有些特殊,就是要委屈你们少出门走动了。”
演戏就要点到为止,裴明珠一听,悄悄给荷花使了个眼色,两人极有默契地擦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应了下来。
荷花跳到二夫人跟前,捏着她一点点衣袖,水润的大眼睛半抬,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
她抽噎着说:“谢谢姨姨,你们放心,我胃口很小,不跟哥哥抢饭吃,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二夫人嗯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招呼着江延转身进了屋。
宋嬷嬷也没再言语,她暗自叹了口气,已经在盘算明天怎么想办法多从静慧那儿薅点儿粮食出来。
裴明珠不好多说话,带着小荷花静静地等着安排。
过后,二姨娘和宋嬷嬷先后搬了一床薄被和一床褥子出来,二姨娘说:
“裴姑娘见谅,今晚我们打算将宋嬷嬷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们俩,宋嬷嬷跟我睡——这是前些日子刚洗过的被褥,你们先拿去盖着吧。”
“多谢夫人,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二夫人不在意地挥挥手:“别这么说,这老天爷赐下的福气,咱们受着,谁也不容易,也算是互相有个照应——”
“你们就先安心住下,别让院里的尼姑发现就行,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
裴明珠用力点头,这第一晚就这么安顿下来。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裴明珠就醒了,她睁着眼睛盯着房梁,回忆了一下书里对这年灾荒的描写。
永宁十一年,姜国西北地区灾情突起,颗粒无收。
地方官员害怕被治罪,层层推脱,隐瞒不报,最后朝廷知晓时,灾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拨款救灾却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部分百姓走投无路,落草为寇,靠打劫过路的富商和强抢妙龄少女维持生计。
勇毅侯当时身在安阳,曾向皇帝自请回到西北,却因为各种原因而将此事搁置。
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府上的夫人偶尔施粥救济百姓。
据安阳城百姓所言,勇毅侯曾在茶馆听书时气急晕厥,当天那茶楼里说的正是西北灾情。
勇毅侯这是因西北百姓疾苦而痛心,值得敬佩。
而实际上呢,这时候的勇毅侯只是忙着在安阳城作秀,侯府的库房里金银遍地,粮食堆积成山,西北这边只有梁湘月这个侯爷夫人在维持着人心。
偶尔布施不过是从某种层面上压制住百姓暴动的可能,稳定西北的民心。
这么做的目的既保证了勇毅侯深得民心,又不会消耗过多的财力,一举两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侯府的私兵还得靠他养着,他当然不能出来当这个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