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道:“二头领什么时候成大头领了?老朽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祁镇道:“老寨主死后,这寨主原本就该由我来当,老寨主指定接任的本来就是我,这事寨里无人不知吧,你也是知道的吧。”
陈木道:“可是事实上接任的不是你啊。”
黄豹道:“那是我大哥敬重老寨主,接受了他独生女儿也就是我们小师妹提出的擂台挑战,只因手下留情,宁可一败,也不愿伤害小师妹,因此将这寨主之位,让给了小师妹……”
好几个人齐声道:“正是,否则以大哥的武功,怎么可能输给小师妹,都是因为手下留情才输的。”
黄豹道:“可惜大哥失算了,真不应该让她的,若是大哥一直当寨主,我们寨早就兴旺发达了,哪用得着天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祁镇甚是得意,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偷偷告诉你们,我当时也是已经用了七成,不,是六成功力了,小师妹得到师父真传,还是很厉害的。”
“所以说没用全力嘛,这谁看不出来?”黄豹道,大家纷纷支持。
陈木淡淡一笑道:“是吗,原来当年祁头领在擂台上一连被踢下擂台三次,受了八处大伤,让老朽整整治了半个月才好转,一切都是因为心疼小师妹而只用了六成功力,祁头领如此舍己为人,如此高风亮节,别说绿林山寨,放眼天下,怕也是万中无一,老朽失敬了。”
祁镇一时哑口无言。
王耿道:“光是武力有什么用,治理山寨难道靠武力就行了吗?”
“对对,文的方面一塌糊涂,跟大哥比都差远了,所以这寨子给她搞得越来越差。”
陈木道:“纵然如此,现在这寨主之位,也没人说过就是祁头领的吧。祁头领迫不及待地发号施令,是不是有点过于着急了?”
祁镇不耐烦道:“我们这里是山寨,不是官府,哪来那么多规矩,大头领死了,便是我来说了算,弓箭手过来,给我准备射死这老头。”
又大声对屋里道:“刘二娘,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弄好?不就是要尽快帮大头领换上寿衣,送她进棺木吗,这有多难,你快点弄好,我这边自然有赏,你若只顾拖延,那我从此对你一家人可就不客气了。”
陈木心里一寒。
祁镇的言外之意太明显了。
屋里刘二娘答应一声,眼睛看着边冰玉,表情甚是复杂。
这个时候,边冰玉正在渡过一段艰难无比的挣扎期。
原来,她的意识虽然清醒,耳力也极端灵敏,但是,她的躯体四肢,仍然处在不听使唤的状态,感觉似乎是灵魂还没办法完全进入这身体。
其实,是她身上的力量,还没有达到可以驱动身体的程度。
慢慢地,通过陈老先生的针炙激发的热力,开始照着针炙的路径,汇点成线,化线为流,蔓向头顶,冲击四肢,然后又返归丹田。
陈老先生以损耗五年内力为代价,在边冰玉身上完成的金字三十八针,乃是他针炙技术的顶尖功夫。
三十八针,在老先生的内力助力下,各自激活一个关键穴道,并形成内力流,去冲荡修理被摧毁的经脉系统。
一番又一番的冲击下,终于,因为走火入魔而毁掉的丹田气海,得以重新整理。
这个整理的过程,极为痛苦,几乎就是一种体内无麻醉状态下的神经驳接。
而边冰玉,不得不把有的力量,都用了对付这种痛感上。
本来以边冰玉的内功基础,经脉一旦修复,就可以自动运功跟随这股内息流行进,从而形成更强大的内息体系,加速完成修整过程。
那只需要不到一柱香时间就足够了。
但是,这是另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基础的边冰玉,她只能被动地完成整个整理过程。
所以,这个过程的漫长,超过了陈老先生的想象。
而这个时候,祁镇的这一声喊话,基本就是明示刘二娘,不许给任何边冰玉生还的机会。
显然,刘二娘现在非常有机会照办,而且看来也非常有必要照办,一是本身意愿,二是遭到了威胁。
边冰玉本来就是必死之身,知道她还活着的,就只有陈老先生和刘二娘,但陈老先生处境也非常不妙。
而边冰玉,这时除了眼睛能动,什么都动不了,与死无异,所以她的命,就掌握在刘二娘的手里。
眼见床前的刘二娘把目光投向她,目光里夹杂着犹豫和惶恐,边冰玉心头太急。
忽然,刘二娘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带着仇恨和愤怒,把双手放到面前,慢慢地朝她伸过来,手有些发抖,不,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她被仇恨支配了吧,这是要……扼杀她吗?
边冰玉心里一片冰凉。
真是想不到,这里除了陈老先生,人人都巴不得她死。
但是,有些人是为了夺她的权,有些人只是不堪忍受她的暴戾。
刘二娘当然不会想到夺权,而且她面善,一看就知道是个饱经苦难的中年妇人,绝不是作恶之人。
让这么一个中年妇人出现犹豫,甚至眼里闪过愤怒,已经说明了,原主对于她有多不友好,一定是在她心头留下过很多伤口,再加上外面祁镇要杀人的压力,才逼得她动了恶念。
这就叫,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了吧。
怎么办呢,真的要刚穿越过来就死吗,那一定会成为穿越界的大笑话吧?
不行,不能死!
生死悬于一线之际,边冰玉的心反而格外澄澈。
边冰玉凄楚地看着刘二娘,有哀求,有不甘,有同情,眼角里,不知不觉地滴出了眼泪,那是后悔的眼泪。
这时,做什么都没用,而且也做不了什么,只有真情的歉意和少女悔恨的眼泪,才是对付这个面善的中年妇人唯一的武器了。
边冰玉坚信,这眼泪,能唤回这妇人的善念。
刘二娘看到了她睁开了的眼睛,可能看到了她的哀求,她的不甘,还有她的同情,以及她眼角里的眼泪,唯独没有看到,平常展现在目光里的凶狠和威胁。
刘二娘怔了一怔,眼里的愤怒消失了,变得迟疑起来,手也停了下来,僵在了半空,不再动了。
边冰玉受到了鼓舞,忍着疼痛,说出了细如蚊叫的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花光了她所有的力量,但是命悬一线之际,她必须说。
说时,她的眼泪涌得更欢了。
柔弱的眼泪,真情的道歉,果然有效果了,刘二娘收回手,掩住了嘴巴,不断地擦眼泪。
……
这期间,外面脚步声急,不知多少人围过来,很快在陈木的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是谁,犹豫着道:“大哥,没必要这么做吧……”
有人开了口,大家也就跟着出声:“是啊。”
“放了他吧。”
“好歹也在寨里十年,我们有哪个不被他治过伤甚至救过性命?”
“老寨主好不容易把他请过来的,你把他杀了,传出江湖,还有别的郎中愿意来吗?”
“就算有人愿意来,也难有他这样的医术啊,他是天下少有的神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