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黎美目光冷淡,面色紧绷,五官并未赋予什么感观色彩。
“佳琪,不管你表姐曾经做错过什么。可她可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说你小时候穿你表姐穿过的衣服,玩儿你表姐玩儿过的玩具……可你是否知道,那些衣服玩具,都是你表姐看好,将标签撕掉,故意装作是她玩儿过穿过才给你的?”
“你父母心气高,要是直接给你买新的,他们心中不舒服。你表姐察觉出来以后,才想了这个法子。你每次拿到的所谓你表姐穿过的衣服,都是她按照你的码买的。要不你小时候比她矮半个头,怎么能穿她衣服刚好?”
“你现在有钱了,想要报答你表姐,我很欣慰,也很高兴你们姐妹情深。但是,我和你母亲做了几十年年的姐妹,我却从不会这样去妄测她,她更不会这样诋毁我。”
“如果你对待你表姐始终是如今这个态度,那你们俩这姐妹,做不做都没什么关系。”
颜黎美说完,从座位上站起来,低眉看了一眼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她的路言不。目光微微晃动,颜黎美牙根紧了紧,弯腰将她拉起,说:“我们回家。”
“大姨,大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气氛中透着钻入骨髓的寒意,孙佳琪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去拉颜黎美,被颜黎美轻甩开。
听完颜黎美说的话,孙佳琪心中羞愧难当。可她不想被颜黎美误会,她对路言不这样,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和路言不在一起时自卑的发泄。
“姐,姐,你别生气。”颜黎宜和颜黎松也着急了,赶紧起来拉她,颜黎宜眼眶蓄着泪,想想当年家庭情况不好,颜黎美帮了他们家那么多,现在孙佳琪却这样想路言不,她心中真是又羞又愤。
“佳琪,还不快给大姨道歉!”颜黎宜厉声呵斥孙佳琪。
孙佳琪刚要开口道歉,颜黎美却摆了摆手,将大衣穿上,路言不和路平添就站在她身后,颜黎美不怒自威,如一个女王般对客厅里所有的人道。
“我女儿喜欢混职场,当妈的虽不同意,但却支持她去追求她的梦想。我女儿的性格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圈子里浑水一滩,她定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并且有正确的三观标杆。只要她觉得没做错,她觉得开心,我就支持。你们不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你们没权利对她指手画脚。”
“而我,在你们对她指手画脚时站出来保护她,这是我最疼爱她的方式。”
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之下,颜黎美这番话说得稳如泰山,仿佛在念一篇申论作文一样,却有着难言地震慑力。
颜黎美一向是寡言的,她从没有像别人的母亲那样,睡前给她念故事,生理期给她煮红糖。甚至连她每次回家,她喜欢吃的东西都是路平添给她做。可就是这么一个性子淡淡,不善言辞的母亲,却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了这一番话。
路言不心中又酸又甜又暖又痒,眼中泪水决堤,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颜黎美一直没放弃让她考公务员,可这种念叨只是例行,并未有多大的威慑力。其实颜黎美是在放她去职场上,追逐她的梦想。
路言不想想自己近年来所做的事情,心中又添一份羞愧与惆怅。
“妈,我们先走了。”
抓住路言不的手,颜黎美向着外婆点点头,而后开门走了。
门内,一直坐着的外婆并未阻拦,只嘱咐了一声,“路上小心。”
知女莫若母。
外婆知道性子冷淡的颜黎美一旦说出这么多话,定然是气急了。现在在气头上,谁的劝都不会听进去。
门“砰”得一声合上,屋子里的人都傻眼了,孙佳琪更是呆愣在客厅中,不知如何是好。
外婆拉过孙佳琪的手,微微一笑,皱纹里的慈祥像一股暖流流入孙佳琪的心中。孙佳琪跪在外婆身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外公的事情,真的不怨你表姐。以后,不要在这样了。等年后,去你大姨家,好好和你大姨和表姐赔个罪。”
抓住外婆的手握得更紧,孙佳琪边哭着边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上了车,路言不的澎湃依旧未安稳。她握紧颜黎美的手,第无数次地审视着她的母亲。
夹杂着各种思想,路言不最后将头靠在了母亲肩头上,像是普通孩子一样,汲取着母亲的力量和温暖。
“头拿开,累。”
路言不脑袋刚放上,颜黎美斜眼一瞟,冷声说了一句。
心一缩,路言不下唇一撅,乖巧的“哦”了一声,将头挪开了。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路平添开着车,一直在前车镜观察着身后母女两人的表情。他妻子的性子是对自己的事情上很能忍,但一到路言不的事情,她就忍不了。
这也许就是母亲吧。
后车座上母女二人由开始的温情变为中间的僵硬,又变为后来的尴尬。
颜黎美让路言不离她远点坐后,见路言不不乐意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颜黎美老生常谈。
“别以为今天我说了那番话就是允许你继续做混职场浪费青春,公务员的事儿,别耽误了。今年必须给我考出来。”
气氛因为颜黎美恢复为颜黎美而变得松动,路言不笑嘻嘻地应道:“好的!”
从外婆家回去,一家三口又恢复了平时的相处模式。
除夕夜,路平添准备了一桌子菜,出乎路言不的意料,手环竟然没响一次,路言不吃得各种开心。
吃过年夜饭,午夜十二点要出门放鞭炮祭奠天神,这事情向来是路言不和路平添一块做的。颜黎美早眠,已经睡下了,客厅里就只有路言不和路平添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
电视机内歌舞升平,外面鞭炮声连绵不绝,年味也渐渐涌了上来。
路言不看着窗外,突然炸裂一声,五颜六色的礼花绽放开来,路言不眼睛睁开,从沙发上跳下来,穿着拖鞋去了阳台。
“穿上羽绒服!”路平添看着还跟孩子一样的路言不,笑着提醒了一句。路言不嘿嘿笑着,回来穿上羽绒服,这才又重新去了阳台。
十二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新年马上就要来了!
辞旧迎新的时候,往往想起应景的人。路言不看着满天的礼花,脑海里映出了去年他与王然天一起过年时的景象。
长吸一口气,路言不用羽绒服裹紧身体,双臂搭在阳台上,掏出了手机。
点开通讯录,收藏名单里只有一个人。路言不微微一笑,按了拨打。
与R国时差是六个小时,估计司由衷刚刚睡下,接到电话时,声音还带着些刚被吵醒的沙哑。这慵懒的沙哑,配上男人独特低沉的腔调,只听声音就让女人迷醉。
“新年快乐。”路言不笑嘻嘻地和司司由衷说话。
“嗯~新年快乐。”司由衷低低笑着,鼻腔发出的声音如大石一般,藏着诱人的荷尔蒙。想想如果以后每天在他怀中入睡,醒来时是这个男人的怀抱和声音,将是多么脸红心跳的一件事。
“我在看烟花。”路言不抬头看着天空,黑夜被炸裂的烟花照亮,映红了她半边脸,和明亮眼睛里的忧伤。
路言不觉得有些孤独。
这种孤身一人的时候,往往会忆起以前的事情。可她对司司由衷永远放肆,因为她知道男人会包容她所有的放肆。
R国就算是唐人街,新年味道也不浓厚。司司由衷听着壁炉里木柴的哔啵声,湛蓝色的眸子里小火苗微微跳跃着。
“漂亮吗?”
“很漂亮。”路言不说,“我也想放烟花。”
“等我回来,陪你一起放。”司由衷沉声安抚。
“可我想在新年放。”路言不回忆起王然天,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傲娇。
电话那端深深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司由衷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丝丝如电流不稳造成的颤音。
“明年,明年新年我陪你放。”司由衷气息一沉,仿佛怕吓走了眼前的幸福一样,问了一句,“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