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也是高傲的人,今日脸一跌,瞬间铁青了脸。
“行,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而你,孙佳琪,我们也玩完了。”
他斜着眼凝视着,孙佳琪脸‘腾’的一下惨败无色,终究什么也不说,沈羽面色沉沉地走了。
沈羽的背影,从视线内消失。孙佳琪的身体像是浮萍一样飘荡,晃了一个圈,才一下蹲在了地上,吓得路言不伸手抱住了她。
路言不张开双臂,用力抱紧孙佳琪。淡淡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输到孙佳琪的身体里。孙佳琪鼻子发酸,盯着地面上被昏黄的灯泡照亮的地面尘土。想起外婆曾经与她说过的话,眼泪顺着脸颊又流了下来。
“我应该听外婆的话。”孙佳琪说。
她带着沈羽第一次回家,外婆就旁敲侧击地问过。
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孙佳琪知道外婆虽是提问,实则是提醒。
可作为她的初恋,沈羽在她的爱情中扮演了人生导师的作用。她以为的爱情,如职场。所有的不合适,终将被磨平,磨圆,会适合。
但现在仔细想想,爱情和职场虽然相关,却不尽相同。
职场中,要磨平的是弱势一方的棱角;而爱情,双方的棱角均需磨一磨。
她在外婆住院时,观察到司由衷和路言不的相处模式,也对她的爱情起了疑。路言不和司由衷,两人永远是司由衷在迁就路言不,路言不也努力迎合司由衷。他们两人,让她想起了外婆和外公。
心中梗了根刺,孙佳琪想要和沈羽长谈,可不料还未说话,就接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无助的她,让沈羽送她去了医院。悲伤笼罩着她,也在这抹悲伤中看清楚了沈羽。
沈羽并不在意她是否痛苦难过,他在意的是利益。自私到让人心寒。
她恨着路言不,不光因为她比她博得众人喜爱,更因为她害死了外公。
可是尽管如此,在被路言不看到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她委屈得想要爆发。像要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路言不,叫着她姐姐,听着她安慰。
眼眶通红,和沈羽分手的痛苦,混合着外婆去世的痛苦,孙佳琪泪如雨下。心酸和心痛,爱情和亲情,孙佳琪在同一时间丢失,让她更加的悲伤。
孙佳琪嗓子沙哑,喃喃说着该听外婆的话,又喃喃说着想外公,再喃喃说着姐对不起……无助到让人心碎。
路言不的心都被她哭化了,抱着孙佳琪,路言不眼睛干涩,轻声抚慰着她,等她哭够了以后,扶着她起来,去了休息的房间。
颜黎美和颜黎宜在一张床上,两姐妹握着手,坐在上面,泣不成声。
进门后,颜黎宜看到女儿的样子,担忧的从床上下来,抹了把眼泪,抬眼看着路言不,路言不叮嘱了一句。
“佳琪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哎。”颜黎宜应了一声,扶着女儿上床,让她躺在了里面。
孙佳琪一直用胳膊挡住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颜黎宜看着说不出的心疼。
颜黎宜看着她女儿,颜黎美也观察着她女儿,与孙佳琪不同,路言不依旧哭不出来。心里知道她的痛苦,颜黎美也不多说。按照习俗,今晚应该是子女守夜。但路言不见母亲和姨舅累成那样,主动说了要守夜。颜黎松心疼外甥女,不同意,颜黎美看了他一眼。颜黎松会意,也没有在说什么。
尾随着路言不,司由衷刚要跟出去,颜黎美起身拉住了他。回过头时,司由衷被颜黎美拉到了角落,低声嘱咐了几句。
司由衷点头后,和颜黎美说道:“您和二姨小舅他们先睡会儿吧,凌晨下葬也需要力气,不不那里别担心,我会照料好的。”
被司由衷的称呼叫的怔愣了一下,颜黎美嗓子一哽,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复而重新回到了屋子里,和颜黎宜与颜黎松三姐弟抱在了一起。
整个灵堂,除了烧纸钱时的火苗声,空寂得像是在地狱中。
路言不再次坐在了垫子上,拿着纸钱,一叠一叠地烧着。待手边的烧完了以后,司由衷又会给她拿过来一摞,再看着她烧。
跳跃的火苗映照着路言不苍白的脸,将她的肤色都变成了橘黄色。路言不烧了一会儿纸钱,踉跄着站了起来,到了棺材前。还没有盖棺,外婆的额头被东西压着,脸毫无血色,嘴巴像是凹进去,犹如缺牙的老太太。
司由衷见她终于换了动作,去旁边倒了杯水,对冲了葡萄糖,将杯子递给了路言不。
“喝一点。”
司由衷没用商量的语气,将杯子递给了路言不。路言不抬眼盯着他,没说话,接过杯子,将一杯水完完全全喝完了。重新回到垫子上,路言不将杯子放在一边,拿着纸钱开始烧。
身后司由衷放下杯子,拿了个垫子走到路言不身后,挨着她坐下后,将路言不往后一捞,捞进了他的怀里。
“刚才水也喝了,眼泪也该出来了。悲伤可以哭,别憋着。”
司由衷抱着路言不,像圈着一个小动物一样。路言不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他的胸膛,坚实的后盾让她沉了下去。
“外婆马上要入土了,我想开开心心的陪着她一晚。”
路言不平静地说着,眼睛眨着看火苗。
“我害死了我的外公,我外公临死前,我答应他,我至少会照顾好外婆。外公接到外婆,会很生我的气吧。”
司由衷忽略她的懊恼,摇了摇路言不的身子,说。
“不丫丫,睡吧。”
路言不的身体猛然一抖,喉咙发出一声闷哼,双唇一颤。眼睛里的液体登时从四面八方涌积聚在一块,如台风来临前的漩涡,路言不闷闷地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路言不哭得特别难受,哭声中说不出的凄厉,灵堂里回荡着她的哭声,竟增添了些恐怖感。
路言不刚一喊出来,颜黎美就从旁边屋子里听到了,小跑着到了灵堂外,看到了哭得身体扭曲得路言不,和抱着她安抚着的司由衷,颜黎美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丫丫是外公叫路言不的名字,等外公死后,再也没有人叫过。
小时候,杨桃树下,外公叫着她的名字,摇着吊床,给她讲着故事。每每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外公总会说一声。
不丫丫,睡吧。
路言不哭起来,颇有些昏天暗地的滋味,像是撒泼的野妇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都扭曲了。
哭声唤醒了她脑子里的片段,曾经,若不是她,妹妹路言谷大概也不会死,外公也不会走。
没有人能详尽的记起多年前的事情的细节,除非这件事情刻骨铭心。
路言不现在的性格,与小时候有着天壤之别。十几岁时,她还是傻里傻气。也正因为这,将外公推向了死亡。
回忆像电影一帧一帧地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