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不说他们了。”
颜清想起那日在柳叶子巷发生的事,想跟董慧言打听一下后续的发展,夏萤那边如何了,“你有听说夏世子日前所生之事吗?”
董慧言意兴阑珊地说:“我可是听我兄长说了,放消息出来的人全遭殃,是谁下的黑手大家心知肚明,可李京兆又查不到证据……我估计查是能查到的,可知道是夏萤所为,只眼开只眼闭罢了。”
这很符合夏萤办事的风格,颜清也是头回听董慧言提起自己兄长,“你兄长在书院读书吗?”
董慧言哂了口气,无趣地说:“在国学院,脑子里面只有学问,说过了中秋要参与翰林院主持编撰的华夏齐物志。”
“那不挺好的。”颜清认为董公子志在做学问,远离堂争,即使将来董家败落,他们兄妹大概能幸免于难。
董慧言托腮道:“好是好,可每回见面想请教他一些学问,总是说我别老是附庸风雅,学些正经的。你说,什么叫正经的?女红?呵。”
虽然很多金枝玉叶有学女红,可董慧言志在才艺,对这些不屑一顾。
颜清莞尔,“你要听真话吗?”
董慧言满不在乎地说:“难道你还想说假话,自是说真的来。”
颜清带着几分揶揄道:“你兄长洞若观火,明白你根本无法学会,哪怕其中一样。”
董慧言气道:“谁说的,我……”想说自己作画不错了,可在鲁班门外弄大斧自取其辱的事算了。她想了想,有什么是自己懂但颜清不懂的?
有了,乐器!
“你可知道致君最善吹箫?那日你支摊子用棋局挣银子时听到的箫声正是他所吹奏。”
颜清颇感意外,刘子问精通六艺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那日他为何要吹箫助兴?
“他与卫公子是知交吗?”
董慧言自豪地说:“正是。伯牙子期之交。”
颜清对那日的事所有的疑惑基本已消,他们二人交情那么深厚,卫秋翎高调出手相助,又故意送银子给她,刘子问吹箫助兴很正常,和琴的是谁,没打听的必要。
颜清回到正题上:“刘公子善箫与你何干?”
董慧言得意地说:“我也学了。”
她匆匆离家没带丫鬟,可丫鬟肯定会跟着来的,应该有带箫。
“你让小草出去找我家丫鬟拿箫来,若是没有帮我到府里取。”
颜清示意苏桅草照办。
约莫片刻,苏桅草带着一支用锦袋着的箫回来呈给董慧言。
“小草,让后厨送壶茶出去给她们吧,也怪可怜的,我也没让她们进来歇脚。”董慧言倒是晓得关心自己的丫头了。
苏桅草本来想说月桂已经送茶水出去了,可转念一想还是应下来就好,“是,婢子这就去。”
董慧言仔细地把箫从锦袋中取出,竟是一柄玉箫,而且还是上好的墨玉。
“瞧,你这辈子怕是再难见到这么好的墨玉箫了,拿去欣赏吧。”她故作大方地说,实际上心里想颜清婉拒。
颜清想到刘子问有玉箫,她也是弄了一支,还是别碰为妙,省得她胡思乱想,“我还真没有涉猎乐器,你果真学会了?”
应该能吹奏简单的曲子。
董慧言笑而不语,亲自斟热茶将丝绢泡上,再拧干擦拭嘴巴,再抹净十指,才拿起墨玉箫认真地试音。须臾后,吹奏起一曲庄周梦蝶。
此曲磅礴大风,最是深广悠远。
董慧言一曲下来,到后期气息严重短促,勉强吹出个调子而已,前奏尚算掌握了入门之法,有飘渺之感,第二十个音调开始难以为继。
“怎么起手就选难度那么大的?”颜清觉得她想献技也应该挑简单的,反正自己确实不会乐器。
董慧言略显尴尬,“上回听致君在落凤亭吹过,听着好像很简单,谁知道那么难,可是我也把乐谱背下来了。回头我再练练。你不是不懂吗?”
颜清笑道:“是不懂乐器,可是我通音律。”
董慧言拉长脸,“哼,和你做朋友太没意思了,样样都压着我,哼。”
颜清无辜地说:“你现在可会往我脸上贴金,是有求于我才这样呢,势利得很。”
董慧言一听,乐了,“谁说不是,我要歇息一会,你到书房去,我要征用你的床。”
颜清床铺藏着很多毒药,若非了解这人虽有心计却浅薄易猜,还真担心她是故意示好来摸自己底细的。
“你稍等一下,我让小草换新的床铺给你。”顺便收拾一下见不得光的东西。
董慧言却道:“你别看我终日高高在上,其实我也是非常平易近人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就这样睡好了。”
她是真的乏了。
颜清望向苏桅草,以眼神暗示,因苏桅草是最信任的人,所以知道藏物之处。
苏桅草听得董慧言说要进里间歇息时,已经提高了警觉,看到主子眼神所示,马上意会。
“二小姐这边请。”
苏桅草先一步走进去,背对着董慧言,在放帘子的时候已经摸出了所有药包,藏在袖兜里面。
董慧言没有察觉,只是认为这个相貌丑陋的丫鬟还算体贴。
“去侍候你家主子吧,我睡醒会喊人,在这用过晚膳再回。”
苏桅草恭身退出去。
颜清还没歇息的意思,带着苏桅草到外头,“小草,你去了趟铺子,看看那边如何了,若发现陈掌柜和王管事有难处,要他们照实说来,我会想办法解决。”
苏桅草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感觉今日风平浪静,应该没有什么麻烦事,再加上有容氏兄弟守护,也就领命去了。
颜清去到康宁的书房,望着他书案上摆放着的五本极难得的医经,心里泛酸,自己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就要他为自己奔波劳碌照顾痴儿。
她将来要如何,才对得起为她真心付出不求回报的这些人?
屋里一捆捆的草药,全是康宁分类出来可以制作香料的佐材,其它治病草药在库房。年、苗两家没有为难她,进药材的事已经由陈恪谈妥并签了契约。明日新屋入伙,午后会有一批制香工具送到,她得振作起来先制香备库存,以便开业出售。
坐到书案前,颜清拿起最上面的“病症杂论”打开阅读,竟是康宁手书,一字一句全是他十数载行医的心德。原来刚行医时也经常断错症,幸好发现及时,用药的剂量非常谨慎才没对病人造成伤害。
她在第三页发现了一张书笺,上面竟然写着他欲破解国色的配方,但勾勾划划,最后没有定案。
“傻兄长,这药吃进去不仅麻痹脑子,更会令心脏骤停,哪里能有解药。”
在她研制出这种毒药时,师父另外又和师伯调解药,捉来几十个有死罪之实的恶人试验,皆以失败告终。
她再也不会配“国色”了,以免暴露身份。
可康宁这张药方给了她启发,可以取其中三味药制薰香,有提神醒脑,疏通心肺经的作用。
颜清拿一张白纸把三味药抄下,再添五味,记为通和香。
唐三娘领颜清命去时,首先在城南找到赵禾,跟他打听京城有哪些打探消息的靠谱的行家。
赵禾推荐她去城东三珍行那边找一个姓宋的老丈,价格公道,办事效率还算不错。
“他与一批江湖人氏有来往,在道上名声尚可。”
唐三娘挤挤眼,调侃道:“需要报你赵捕头大名吗?”
赵禾哈哈大笑:“我只是个连品佚都没的小捕快,别抬举我了。”
唐三娘觉得挺可惜的,“其实你可以考取功名,凭你的才情,进士及第不在话下。”三甲就说不准了,大齐这十来年新秀频出,大有迎来盛世的机缘,看皇帝怎么引领群臣革新吏治,惠泽万民罢了。
赵禾无奈地说:“朝中无人,考取功名有何用?倒不如当个小捕快还能除暴安良。”
实情是他现时没有一丝一毫上金銮宝殿的欲望。
唐三娘佩服地说:“等将来我功成身退也行侠仗义去。”
赵禾故作惊讶地说:“怎样才算功成身退?待颜大小姐成亲生子吗?”
唐三娘却是皱眉,“我也不懂,说说也不行吗?那么较真做甚,没意思。”
赵禾笑了笑没说话。
唐三娘想起午时的事,忙问:“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大小姐问起你了,因为董二小姐在,我没有明说。”
赵禾讶异地说:“她察觉了屋顶有人?”
唐三娘道:“没有,但是大小姐发现你来过。”
“应该是我近来都用同一种香薰衣的缘故吧。”赵禾轻松地说,可心里竟有一丝异样。
唐三娘感觉瞒着颜清不好,“那是我过会回去告知大小姐,还是你有空跑一趟?”
赵禾吹了声口哨,“傍晚我过去蹭饭。”
唐三娘翻了个大白眼:“可把你美的,我先去三珍行了。”
中午那个死者的身份还没查出,赵禾托人去查暂时还没线索,所以才会说傍晚才去,若现在过去颜清问起,一问三不知可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