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斌回到昼锦堂,大方地赏给岳飞一百钱。岳飞领赏出来,被告知老婆孩子来看他了。他乐呵呵的奔到小院,就见妻子刘氏和三岁的娃娃岳云正在院里捡树枝,小娃娃拿根树枝就挥几下,然后又去选更长的。
“当家的!”女人听到人声,喜滋滋转身招呼。貌美可人的的脸庞上,有着一双顾盼生妍的大眼睛,二十来岁初为人母,衣着朴素,身形丰满有致。
岳飞的妻子刘氏,是汤阴有名的美人,比他大了三岁。如今已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岳云,女儿名叫安娘。她常独自带着孩子,奔波于老家和昼锦堂之间,一为了让孩子记得爹的样子,二也是为自己解决相思之苦。
“爹爹!抱!”岳云奶声奶气道。
岳飞张手将妻儿拥入怀中,他何尝不思念家人,但既然做了韩家的庄客,自然就身不由己。
“小安呢?”岳飞问。
“在里屋睡呢。”刘氏笑道,“有我在,相公不用担心。”
“是是!”岳飞笑道,“今天你来的巧,公子又打赏了。”
刘氏微微皱眉道:“我看是你又替他打架去了吧。当家的要小心,别惹太多仇家。人家不敢惹韩家少爷,可把账都记在你头上呢。”
“知道,知道。”岳飞把岳云高高举起,笑道:“不过咱啥都不怕!是不是,岳云!”
“嗯!不怕!”岳云人在半空,笑嘻嘻的高举起拳头。
这时,刘氏望着院外道:“蛮牛,你听说咱家岳飞得了赏钱,就又来蹭喝了?”
徐庆笑道:“嫂子,看你说的。我这是来看你和小云子嘛。咱大哥拿了赏钱,会不给我酒吃?那你就太小看他了。”
“这倒也是。”刘氏笑道,“我张罗一下,给你们弄点酒菜。”
徐庆立即道:“拿了赏钱,咱们就不喝这儿的酒了。我去北面弄点好酒来!”
刘氏瞪眼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岳飞笑道:“我和他同去,顺便弄点野味。你也好不做无米之炊。”
“嗯。”刘氏点头答应,她最喜欢丈夫时不时说两句文绉绉的话,和那些乡下泥腿子完全不同。
岳飞和徐庆一路出了昼锦堂,去五里外的小镇买酒。走在镇上,他们发现家家关门闭户,身边不时有带着家伙的路人向南去。这是怎么了?岳飞和徐庆同时感到有问题。往南的大路直通昼锦堂,除此没有第二家宅子,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二人小心隐蔽入道旁的屋檐,发现陆续有提着刀枪的人成群聚集,但那些人彼此间似乎并不熟悉。
“你去和他们打交道,看看能不能套出话。”岳飞吩咐徐庆。
“好,大哥,你这是看重我啊……”徐庆话还没说完。
岳飞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匪气。”
徐庆吐吐舌头,弄把土将脸弄脏了,然后大大咧咧追着贼人的队伍叫道:“弟兄们,这是去昼锦堂啊。着急什么,太阳还高高的呢!”
队伍里有人道:“怎么不急?张超老大吩咐了,日落前在昼锦堂三里坡集合。”
“昼锦堂金山银山,如果去晚了可就没了。”另一人笑道。
“眼生的很啊。”徐庆信口胡说,皱眉道:“你们不是张超老大的弟兄,前几次我没见过你们啊?”
“那是,张超老大说,方圆三百里的弟兄们,只要来都有肉分。张超老大平日见谁灭谁,我们这不是屁颠屁颠的过来吗!”搭话人哈哈大笑。
“三百里!那他娘的得多少人!让我们这些老弟兄怎么活?”徐庆骂道。
“得有千把人吧。”说着这些人一起大笑。
徐庆也跟着哈哈大笑,然后找了个机会离开人群。
“张超能发动千把人?”岳飞思索道,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是相州新冒出来的大山贼。确切说,此人的名字近来在大户中口口相传,已然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
“看这架势,没有千把人,五六百总会有。我看咱们昼锦堂够呛。咱们那一共多少护院?加上青壮家丁不到一百来呐。”徐庆抓头道,“这下麻烦大了。大哥,咱们得立即回去通知公子!”
“光通知还不够。他就算能叫城里的军队来援救,只怕来的时候昼锦堂已经不行了。”岳飞道,“咱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就我们两个怎么解决?一个打五百个?”徐庆皱眉道,“真要带着百多弟兄还好说,可是昼锦堂也不是我们兄弟说了算啊。不如我去安阳城叫县太爷调兵!”
“调兵手续繁杂,不是你以为通报一声就能动军队的。”岳飞嘱咐道:“你现在依旧回到那些山贼堆里去,想办法找个能接近张超的位置。就算不能靠近一把手,也得靠近二三号人物。而我从小路回昼锦堂,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我靠近了能做啥?”徐庆问。
“打架时候靠近了对面老大,我们该做啥?”岳飞反问。
徐庆一拍拳头道:“懂了,找机会撂倒他!”
“撂倒张超之后,你就大叫张超死了,打乱那些山贼的士气。”岳飞拍了拍徐庆肩膀,二人立即分头行动。奇怪的是这两人一点怕的意思也没有,反而非常兴奋。
昼锦堂外有贼人的身影闪动,而韩家的庄客们还依旧照常进出,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岳飞一路快跑去找韩斌,简单说了下情况。韩斌顿时冒出冷汗。紧急招呼总管秦庸和护院队长高龙商议情况。
“你确定是张超?”高龙眉头紧锁道。
“打听清楚了。”岳飞点头。
“你确定是张超带了近千人?”高龙依旧没头没脑的问着。
“应该是七八百人,目前人还没到齐,所以我们有时间商议对策。”岳飞见高龙的额头和鬓角都是汗水,不由纳闷干嘛那么紧张。他是内鬼?岳飞忽然生出怀疑。
“高龙你淡定点,每次有事都那么紧张。”秦管家对韩斌道:“我们派人去和对方交涉,他们不就是为了银子吗?给他个几百两打发他们走。”
韩斌道:“他发动那么多人过来,怕没那么容易。”
秦管家道:“那也得交涉一下。高龙,你先去把庄园的大门关了,不许任何人进出。你带庄客守住栅栏,但别和外头的山贼接触,我马上就来。”
高龙答应一声,急匆匆跑了出去。
韩斌看了眼一脸狐疑的岳飞,笑道:“老高,不是内鬼。他只是没用。”
岳飞微微皱眉,不明白公子为何还笑得出。“公子觉得该怎么办?”他问。
秦管家道:“先看一下,对方还没行动,我们要有人去县里求救。”
“去求救怕是来不及。”岳飞道,若是求救来得及,他早就让徐庆去了。
秦管家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头有人快步跑进来说,有山贼在外叫嚣,让昼锦堂的人准备好女人和银子。
韩斌道:“我去找贼首谈谈!”
“我的少爷!你还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秦管家铁青着脸道。
“不如我去!”岳飞道。
“你什么身份,能代表昼锦堂?这里只有我去。”管家老头揪着胡子,大步走出大厅,可是没走几步就晕倒在路上。
韩斌招呼人照料管家,自己带着岳飞来到昼锦堂外围的瞭望塔上。
这几年各地盗贼四起,相州也不是一方净土,所以昼锦堂是特意增强过守备的。去年修了瞭望塔,今年储备了一些弓箭。但他们之前未遇到过大规模的攻击,也从未想过光天化日下会有那么多山贼。
远远望去,西北面的栅栏外熙熙攘攘有着许多山贼,他们尽管队形散乱,但的确个个都手持武器。
高龙低头过来道:“少爷,我方才询问了外面山贼的来意,他们不知从何得知我们有十万贯以上的钱,不肯接受我开出的五百两银子的过路费。”
“管家不是不让你和山贼打交道吗?”韩斌瞪了他一眼。
高龙道:“可是我带着弟兄守在门口,弟兄们都很紧张,催着我想点办法。而管家一直没出来。”
“蠢材,你着急开出价码,他们更加料定我们怕了,当然不会接受。”韩斌怒道,“真是一点谋略也没有!再说了,你有什么权力开出五百两的条件?”
“那现在该怎么办?”高龙苦着脸问。
“你怎么看?”韩斌问岳飞。
岳飞道:“妥协是没用的,之前张超抢的几个大户,那些自愿给银子,山贼仍旧没放过他们。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守。我们集合所有年轻力壮的庄客大约有一百人。尽管外面在人数上占压倒优势,不过我们有栅栏、围墙,有弓箭,一时半会他们攻不进来。这群山贼本身不是一伙的,一旦遇到挫折就会乱。他们乱了,我们就有机会。”
高龙道:“守得一时又如何?我说我们还是要派人去县城求救。”
“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死守并不是办法,岳飞,你有没有具体的想法?”韩斌问。
岳飞道:“徐庆已经混到山贼里头,只要弄明白张超的位置,我就有办法!”
韩斌眉头紧锁道:“你让他混到山贼里头了?你应该让他直接去安阳城搬兵才对!”他有些懊恼的敲了敲拳头,“现在只能指望衙门收到山贼来袭的消息,主动派兵来救援我们了。岳飞,你这事办的不够稳妥!”
岳飞咬牙低头并不作声,韩斌看着外头的山贼,吩咐道:“高龙,你去后院征集人手,把拿得动家伙的人,不论男女都调到前面来。”
高龙躬身领命,快步离去。韩斌轻声道:“岳飞,你的办法最好有效,否则我们韩家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