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结婚前一定要先谈好,第一个孩子姓自己的姓,第二个孩子才姓他的姓。这样第一个孩子生下来,他若表现不好,就直接离了……”张女士说着又泪如泉涌,苏杭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在一边递纸巾。
又过了半晌,张女士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谢谢你听我诉了半天苦,小苏。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这两个月来实在是闷坏我了。在家不能跟爸妈说,因为当初是我自己一定要嫁给他的,我父母还此攒了一大堆牢骚想发泄;也不能跟同事朋友说,即使他们表面安慰我,心里还不知会如何吐槽,谁让我以前总是撒狗粮;更没办法跟老公说……”
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除了眼眶还有点微红,已经看不出刚才曾崩溃过。
“幸好当初生了第一个孩子后,我没听他的安排在家里带孩子,没听他说我养你,就放弃工作。现在最少我还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孩子。”她环顾四周,眼神又悲伤又坚定,像是告别又像是给自己鼓劲。
最后对苏杭说:“把你的收款码给我。”
苏杭拿出了工作室的收款码,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了声“谢谢。”
这个项目是郑彦用老师设计工作室的名义接的,她也不能随意说少收钱或收个成本价。
“应该的,是我找你们做的,不能因为我要离婚,这房子可能不归我就不给你们付钱。你们都还是学生,我怎么也不能这样坑你们。”张女士好像看明白了苏杭心里在想什么,她拿出手机付了钱,然后对苏杭说:
“别被我的故事吓坏了,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只是结婚前一定要多方面考虑,毕竟,”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女人在婚姻中更容易被动。”
跟张女士告别后,苏杭情绪有点低落,也没给郑彦打电话汇报进展,就直接打车回学校。
刚上车,郑彦就打来电话:“你现在在哪?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已经上车了,很快就能回来。”
“那好,我这边也办好了,等会儿我在大门口等你。”郑彦的声音里透着喜悦,估计他的方案被顺利通过了。
今天是周六,路上虽然不太堵,但还是走走停停,差不多化了半小时才回学校。
苏杭一下车,郑彦就走了过来。
“怎么样,顺利不?”
苏杭点头又摇头,还没想好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听郑彦接着说:“没收到钱?没关系,明天我再联系张女士,看看她还有什么要求。”
“已经收到钱了,张女士很爽快地付了钱。”苏杭见郑彦误会,忙解释了一句。
“钱都收了,那你干嘛还一脸闷闷不乐呢?是想吓唬我吗?调皮。”郑彦拉起苏杭的左手,“走吧,我请你吃饭。今天,我的方案通过了,老师很满意,说是要给我涨工资。”
苏杭知道,做为一个高情商的女朋友这时候应该跳起来给男朋友一个拥抱:“太好了!你真厉害!”然后两人兴高采烈一起去庆祝,渡过今天剩余的美好时光。
可是刚才张女士的故事让她感觉像是刚看了一场悲情电影,有很多情绪需要消化和整理,实在是没办法一下子就让自己活跃起来。
“太好了!你真厉害!”同样的话缺了那份兴奋劲就欠了味道,她只能歉意地说,“我有点累,明天再给你庆祝好吗?”
郑彦这时也看出来苏杭的情绪不对,“怎么不开心呢?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别憋着。”他看了一下周围:“我们去图书馆四楼的茶餐厅,那里安静。”
到了茶餐厅后,郑彦先给苏杭叫了一杯热奶茶。听人说,在气候突然变化的秋季,喝一杯热乎乎甜蜜蜜的奶茶,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是张女士挑剔你了?”郑彦在工作室已经做过好几个单子,知道有时候客户挑剔起来简直就不需要理由,比那些扛着键盘打江山的还要强悍几百倍。
“没,张女士挺好的。”苏杭摇头,“我只是觉得张女士好可怜。”
她将今天下午跟张女士见面的经过细细讲了一遍,“我觉得张女士的老公实在是太过分了,只是因为这个孩子不随他的姓,就这么冷漠无情。”
郑彦认真地听完后,有点不以为然得说,“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正常啊,张女士父母要第二个孩子姓张,那自然就要承担起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等于这个孩子是帮他们张家生的。”
“这段时间张女士因为要生育这个二胎,对一胎孩子来说她不能尽做妈妈的责任,对家庭来说她也没办法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这些,张女士的老公及他父母都没有抱怨,已经很宽容了。”
苏杭听了,差点以为郑彦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家的事,只是这户人家刚好也是姓张。
张女士和她老公结婚,又不是卖身为奴。可是听郑彦这么一说,好像张女士领着A公司的薪水却偷偷帮B公司做事,所以她老公——A公司老板只是停薪留职没有追究责任,张女士已经应该感恩戴德?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不同意你这样的说法。跟谁的姓就是谁家的孩子,归谁照顾,那张女士的丈夫是不是应该给张女士支付第一胎的生育费用、哺乳费用,还有……”
“这不是一个做妈妈应该的吗?孩子叫她叫妈妈。”郑彦微微蹙眉,又展开颜:“好了,不要为了别人的事让自己不开心。你上次说你想参加设计大赛,有想法了吗?”
苏杭觉得自己头脑里分裂出了二个小人,一个乖巧可爱地点头“嗯呐,现在应该和郑彦谈论开心的事,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事操心,破坏约会气氛”;
另一个却是个脾气乖张的小固执,“问题应该越辨越明,况且这是知道郑彦对女性态度的好时机。”
“难道那二胎不是叫他爸爸吗?爸爸照顾孩子不也是理所应当吗?何况在生育这件事上,张女士付出肯定要比她老公多……”
“小杭,我们不谈论这个。张女士只是一个顾客,现在项目已经完成,事情就结束了。”郑彦再次蹙眉,“张女士可能比较女权,我希望你不要受她影响。”
你咋不说张女士老公比较男权呢?
苏杭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郑彦是个男生,而且还是个观念比较传统的男生。
在他头脑中,孩子跟爸爸的姓这件事就跟天冷了要穿外套一样自然,就跟中国人就是炎黄子孙一样天经地义。
张女士要一个孩子跟自己的姓对于传统男权来说,已经是“忍无可忍”的巨大让步。
所以对于张女士的故事,她不应该期待在郑彦这里得到情绪共鸣。因为这不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苏杭顿时觉得意兴阑珊,甚至不想进一步讨论。
“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