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被小美拉进走廊边的一个房间，安顿在靠窗的一个角落，这里放着一张长桌，和几张椅子：“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干活了。”

苏杭点点头，看着小美冲进右边一个挂着帘幕的房间，举目四顾，发现这是一个大约有二百平米的大空间，除了必须的承重墙和柱子，并没有做隔断。有几处挂了帘幕，估计是主播们化妆和换装用的。

房子里有很多货架、陈列架、衣服、鞋子、包以及纸箱、包装袋，整体感觉有点杂乱。但有一个地方却非常整洁有序。

那就是左前方的“直播间”。

醒目的背景板，超长的主播台，电脑、环形灯、立麦、摄像机，服装陈列架，一切都井然有序。

有工作人员拉上四周的窗帘，打开灯光。

估计马上要开播了，苏杭顿时来了兴趣。她还是第一次来到直播现场看直播，有点小好奇。

音乐响起，四个妆容靓丽的女主播走到主播台前。

苏杭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小美，刚才还穿着宽松的卫衣、羽绒服，现在已经换了一套装束，苹果绿的衬衣、外套棕黄色马甲，下面是一件棕色人字纹毛呢西装短裤，及膝袜，马丁靴，既有女孩的妩媚又有男生的帅气。

苏杭忍不住朝她举起两个大拇指，小美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台下台上正悄悄互动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苏杭的注意力。

“小姑娘，你是来应聘主播的吧？”

苏杭惊讶地转头，看到一个打扮时尚的中年妇女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我只是来看我朋友的。”苏杭指了指直播台那边的小美。

“哦，你是小美同学？那你也在美院学服装设计？”中年妇女在对面坐了下来。

苏杭看她的样子像是对这里、对小美甚是熟悉，她的衣着和她整个人，浑身上下冒着一股这里我当家做主的气质，猜她可能就是这个直播间的老板或管理人员，所以就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美院的。我是学建筑的。”

“学建筑也可以来做直播啊，我们做直播啥都卖，卖房子也是可以的。”中年妇女毫不在意地大笑，然后作了个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老板，小美她们都叫我君姐。”

“君姐好，我叫苏杭。”既然是小美的老板，苏杭自然要礼貌些。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是好名字。”君姐将苏杭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小姑娘人如其名，长得真好看。考虑一下，要不要来我这里当主播？我觉得你有成为一个超级主播的潜力，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声音又好听，不当主播就浪费了。”

苏杭不太适应这样的热情，只能礼貌又尴尬地笑笑，将视线投向直播台。

这时，一个美女主播正在推荐她身上穿的蓝色条纹羊毛连衣裙：“宝宝们，冬天你的衣柜里一定要有这样一条裙子，遮胯显瘦身材好，通勤约会无压力……”

“当主播其实挺简单的，培训几天就可以了。我这里的待遇也还不错，她们全职的刚来就是月薪五千，包吃住，外加提成；像你同学小美这样兼职也可以，按小时付费，外加提成，小美她自己设计的款式还有另外的设计提成……”君姐还在试着说服苏杭。

“我学习比较紧张，大概没时间出来兼职。”苏杭只好开口婉拒，她有点受不了君姐的热情注视，觉得那眼神像是太阳烤化了的太妃糖，又黏又腻，可是又不能站起身离开，只好又将视线转向直播台。

这时主播接过助播递来的外套——长风衣，西装外套，呢大衣，不停地穿了脱，脱了穿，再加上围巾、腰带、提包的变化，示范一件毛衣裙是如何穿出“百变形象”，直播间瞬间变成了专业穿搭教室。

“苏杭，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君姐突然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

苏杭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大姐，咱是陌生人，哪有这样提要求的？

“我会看相哦，我帮你看看手相。”君姐朝苏杭伸出了手，那手保养得很好，做了美甲，食指中指无名指都戴着宝石戒指，看起来壕气惊人。

直播中，女助播扮起“红脸”：“每一件纱线成本都要600到800元，低了我不卖。”君姐立刻“急了”，动作夸张地拍着大腿，唱起“白脸”：“太贵了，我们买不起！”一旁的男助播跟着跳脚，“买不起，降价，降价！”镜头前，君姐背过身装作与女助播耳语，随后高声喊出最后的底价。“上链接，3，2，1，159元！”一旁的助播满脸“后悔”，质问“这你都敢卖？”

一场没有预演，全靠默契配合的“情景剧”将直播间气氛推向高潮。“没有了”“再给大家补一次货”，紧盯后台销售数据，主播催促着镜头后的场控人员上架商品，不断调整的库存数量形成了一种货不等人的抢购气氛。作为一线观众，我们也被这种气氛给打动，脑海中一度浮现出“现在买好划算”的想法。眼前的电脑后台上，销售数据从零迅速跃升，一分钟不到冲上了300件。

掐着节奏，君姐又加了一把火，她一改刚才的“疯狂”，接过助播递来的几件外套，示范一件毛衣如何穿出“百搭款”，吵闹的直播间瞬间变成了专业穿搭教室。直观的视觉美感如同“绝杀一击”，5分钟过去，销售数字达到了400件。没有停歇，整个团队迅速转战下一件商品。

诗诗与阿豪的战场在抖音。这个以个性化推荐为优势的平台，观众的停留时间更加短暂，如何让上下翻飞的手指为自己的这个直播间停留，是他们考虑最多的问题。为了展示一件羽绒服的防水性，阿豪扬起早已准备好的水杯，向衣服泼去，镜头拉近，诗诗反复强调着服装所用的特殊面料和功能。为了推出“爆款”，两人会在一场直播中，反复介绍同一件“主推款”，为此要储存庞大话术体系，经过上百次演练和实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