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白云悠悠，阳光微暖，清风徐徐，此时汉安府房内王妃点灯烧香，跪拜菩萨。

只见汉安府王妃一身素衣，长发挽起，满脸恬静地面向房内墙上的一尊白玉菩萨，她手持三香，双膝跪地，口中念道：“菩萨保佑我家凡儿今日度过难关，不求吾儿旗开得胜，但愿平安归来。”

墙上白玉菩萨左手持花，右手作“与愿印”，相传可消灾延命，保佑家人平安。

往日的王妃贤良淑德，知书寡言，而今日的王妃念起两个孩儿来，所说之话也比往常多了很多。

她在菩萨前跪了半个时辰，又念道：“弟子苏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家人平安喜乐。所幸多年来菩萨保佑，弟子一家虽困于此偌大皇城，却过有清静日子。大儿轩辕牧凡侠骨仁心，小儿轩辕沧逸善良纯正，弟子今生有这两孩儿早已知足。求菩萨保佑，大儿牧凡今日平安归来，小儿在外事事顺心，一家早日团聚。”

今日恰逢盛事，丹阳城清风茶楼甚是热闹，楼上楼下人来人往。

江湖人皆知，在这南楚丹阳城里，红尘客栈的老板娘邱巧儿妩媚妖娆，镜花轩的老板神秘莫测。

而相比这两人，清风茶楼的掌柜则普通得多，是这偌大江湖里的一名普通俗人，如果说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应该是这掌柜是个左脚残疾的读书人。

相传这掌柜姓张，名字不详，后常被人称为张掌柜。他曾是“国士无双”孟远山的一名门生，可惜后来孟远山倒了，“树倒猢狲散”，他也落榜落难，好在有贵人相助，后来能在丹阳城里开了这间茶楼，也许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常记茶米油盐，也是一番滋味；淡看功名利禄，方可两袖清风”，他把这茶楼取名为“清风”。

今日如此盛会东齐郡主宋紫菀自然十分开心，依旧点了一桌的菜肴，一边听着说书人开讲，一边品尝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她时不时地看了看旁边的心上人乔腾川。

只见乔腾川左手拎着酒杯，右手拿着筷子，偶尔夹起桌上的菜肉吃了几口，比起桌上的菜肴他更关心十里外桃花林的对决，不知轩辕牧凡能否接住凤凰璘的凤凰七剑，不知今日之战谁胜谁负。

宋紫菀瞧着乔腾川茶饭不思的神情，觉得甚是有趣，骤然笑出声来，轻道：“乔大哥，你如此神情恍惚，真的比谁都关心这其中胜负。别人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是凤凰璘的挚友亲朋，或是轩辕牧凡的手足兄弟？”

言罢，乔腾川回过神来，被宋紫菀这样一逗，他也察觉适才自己的不妥，不禁微微苦笑。

此时，回过神来的乔腾川才发觉此刻的清风茶楼如此热闹，中央处有口若悬河的说书人，店小二忙里忙外。

茶楼上下坐满了客人，有孤寡年迈的老翁安静地坐于角落处，有数名年轻的剑客围成一桌，有魁梧粗鲁的大汉端起酒坛喝酒，有疲惫毕露的书童趴在桌上睡着，有虎背熊腰的男子伸手抓羊肉，有娴静端庄的女子倒水入茶壶……好在众人皆意在听说书人讲桃花林比剑之事，满场虽然嘈杂，却无人大声喧哗。

金铃郡主宋紫菀柔声笑道：“今日桃花林一战，汉安府的人应该起食难安了！”

言罢，她见乔腾川微微皱眉，又轻声说道：“当官之道，切勿功高盖主。汉安府轩辕氏当年可是与南楚朝堂那一位争天下的一方势力。多少年过去了，即便轩辕二字处江湖之远，远离金戈铁马，但普天之下尤有不少人惦记其风采。”

她嫣然一笑，又道：“依本郡主所看，今日桃林之战，看似江湖之斗，恐怕是南楚朝堂那一位设的局。此局意在有三，一是让天下人看看多年过去了，他楚帝依旧信守诺言，未伤及轩辕半分，更是让汉安府加官进禄，高枕无忧，尽显其大国帝君之风范；二是南楚朝堂想看看多年过去了，轩辕后裔是否风采依旧，剑法依旧，民心依旧；三是想让天下人知道，即便当年南楚朝堂的那一位答应今生不伤及轩辕半分，可哪一天真要取缔汉安府，依旧如探囊取物。”

说罢，宋紫菀叹道：“今日本郡主思考良久，依旧没有破局之法，如今轩辕牧凡是胜亦忧，败亦忧。今日若败，轻则轩辕剑式颜面扫地，重则命断桃花林，死在凤凰璘剑下。”

乔腾川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可轩辕牧凡今日若胜呢？”

宋紫菀掠了掠头发，轻声笑道：“”今日若胜，天下人可一日看尽轩辕剑式之风采，往后明面上南楚朝堂必定厚待汉安府，更是加官进禄，可暗地里南楚朝堂必定更加压制轩辕氏，今后挑战者恐怕络绎不绝。他日汉安府明要应付江湖剑客上门挑战，暗要提防南楚朝堂阴谋陷阱。”

宋紫菀毕竟是东齐首辅宋决明之女，分析起当朝局势来果真是头头是道，听闻她这一番言论，乔腾川不禁连连点头。

此时乔腾川展眼望去，注意到清风茶楼东南角落的一桌，围着这一桌的是一名身着紫红锦衣的老爷，一名轻言轻语的老管家，还有几名年轻剑客。只见那名老爷约有七十岁，看其穿着衣饰像是个南楚商贾，他雍容华贵，神色闲雅，器宇非凡，手中纸扇时开时合。

此刻的老爷低头不语，侧耳倾听着说书人细讲桃花林比剑之事。而在旁的老管家满脸微笑，一直低头给老爷斟茶。而与老爷同桌的数名年轻剑客，皆低头不语，看起来十分警惕，时不时地留意四方。

乔腾川察觉到这些年轻剑客皆是一流用剑高手，而那名看似柔弱的老管家更是一等一的高手。

此刻乔腾川不由感叹南楚之地果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单单一名商贾出行在外，就有那么多一流高手陪伴。

可他怎知，这个商贾打扮的老爷竟是君临天下的南楚皇帝，公孙镇城。

楚王今日只带了几名随身侍卫和一名御前公公，瞒着朝堂众人微服出巡，此刻刚好来到了热闹非凡的清风茶楼。

这名尊贵的南楚皇帝向来心思缜密，难以捉摸，无人知其心中所想。

这几名被传唤来的御前侍卫甚是警惕，今日皆寡言少语，深怕自己说错哪句话，惹来杀生之祸，更怕今日若楚王在宫外有何不测，皆要人头落地。

此时，清风茶楼内那名容仪如玉的说书人醒木拍桌，说道：“桃花林内凤凰璘第五剑招尽出后，轩辕牧凡以手中风卷剑驻地，满身染血，缓缓起身。见轩辕牧凡伤而不败，西周剑客凤凰璘杀气腾腾，一把红流剑夹带肃杀之气疾速飞舞，凌厉剑气急攻向轩辕牧凡。只见轩辕世子神采奕奕，步法飘逸，手持风卷剑只守不攻，只退不进。此刻西周剑客剑势迅猛，凌厉剑气在轩辕牧凡周身要害之处始终只有三寸之距。若稍有不慎，汉安府世子立时要命断于此桃花林。”

众人闻言皆为轩辕牧凡捏一把冷汗，此时说书人饮一杯清茶，话锋一转，说道：“就在这胜负关键之际，汉安府世子周身真气运转，手中风卷剑骤然剑光夺目，桃花林狂风呼卷，满林桃花飞舞。刹那之间轩辕牧凡转守为攻，周遭凌厉剑气宛如狂风卷起，瞬息之间的浩然剑气将凤凰璘逼退十数步。”

说书人讲此处，清风茶楼满场喝彩，有人起身拍掌，有人倒酒高呼，而那名尊贵的“南楚商贾”手中右手纸扇一开，左手不由自主地扯了下衣角。他侧耳倾听，眼神复杂深邃，说不清是喜是怒，是欢是悲。

此时说书人口若悬河，说道：“风卷剑与火流剑相撞相击，天地间铿锵一声，剑光炫目，白光暴射。此刻，轩辕牧凡攻势渐猛，剑招如行云流水，剑气磅礴激荡，看似云淡风轻般的剑招，却伴随凛然剑气纵横，逼得西周剑客连连后退，满林处处杀机。”

这一刻，众人不由得感叹，适才处于劣方的轩辕牧凡凭借着这套剑招竟然瞬间压制住杀气腾腾的西周剑客凤凰璘。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茶楼内有人缓缓起身，惊呼道：“天苍地茫！”

茶楼中又有个近乎颤抖的声音在人群中喊道：“二十年了，天苍地茫终于再现人间。”

这一刻，那名说书人醒木拍桌，昂首朗声念道：“苍茫天，乾坤雨，浪掷浮生卷霜雪，悠悠天地于一身，斩破，万丈冰崖万丈天。”

十里外的桃花林，阳光斜照，白云翻涌，满林桃花漫天飞舞。

轩辕牧凡与凤凰璘二人身影飞闪，剑光乱晃，风卷剑与火流剑相撞相击之声铿锵入耳。

桃花林四面环山，此刻林中二人正斗得难解难分，满场气氛甚是紧张。

山上众人时而满场鸦雀无声，时而满堂高声喝彩。周围众人立于高山之上，神色各异。

南楚荆王公孙楚誉久居朝堂宫殿之中，今日难得“奉旨出宫”，前来桃花林观看如此江湖盛事，此刻心情自然欢欣雀跃，对轩辕牧凡和凤凰璘二人剑术更是赞不绝口，在旁的朝堂高官也是随声附和，荆王说一句，众人赞一句。

而不远处的白衣丞相言琛眼神和善，右手轻捋白须，微微点头。

此刻他见轩辕牧凡闲庭信步，剑招行云流水，剑气浩然无匹，身影颇有几分像当年的轩辕墨意。他似见故人，当年轩辕墨意于天山之巅孤身战前秦八将的往事此刻历历在目。

此时，这名南楚的白衣丞相轻轻一叹，和善的眼神逐渐黯然深邃。

被誉为“春秋百年来第一贤臣”的言琛对楚帝之心自然也了然于胸，他深知即便如今南楚统一中原二十多年，楚帝公孙镇城依旧忌惮轩辕氏。楚帝至今没有取缔汉安府，一是不愿违背当年承诺，怕天下人取笑，信守承诺方可得尽人心；二是刺客子歌尚在人间，楚王知道，直至今日刺客子歌取楚王人头依旧如探囊取物；三是楚王依旧感恩当年天机山下舍命相救的轩辕墨意，多少年过去了，他依旧珍重这份情义。

言琛知道，如今“天苍地茫”再现人间，无论今日桃花林内轩辕牧凡是胜是负，楚帝也会对汉安府更加忌惮猜疑，汉安府从今往后日子也将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不远处的太尉徐文若眼睛冷冷地盯着轩辕牧凡的一招一式，此时这名南楚朝堂重臣对汉安府世子充满着敌意。

如今南楚看似繁华昌盛，实则内忧外患，内有贪官污吏横行、朝堂官员结党营私，外有北魏虎视眈眈，前秦余孽忧患尚存。

也许在这名太尉心中，眼前的汉安府的世子也是南楚朝堂的忧患。

今日，在场的江湖豪杰兴奋至极，响起成片掌声与喝彩声。有的剑客更是蹬起脚尖，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牧凡的一招一式，生怕错过某个细节，心中暗暗记下，妄图从中习得一招半式。

可在场的也只有像归尘刀言公瑾这样境界的高手才知道，“天苍地茫”这套剑招重在剑意，若只单纯按着简单剑招比划，不过“有形无神”，更称不上是一流剑招。

在场的学府书生虽大多注重斯文礼节，没有大声喝彩，但心中也是大为欢喜。

谁都知道，今日桃花林之战后，明天南楚必定满城文章飞。

借此江湖轶事，到时候那些歌颂南楚昌盛的、大论天下局势的文章必定比比皆是。

中原大地“三尺微命”的一介书生也比比皆是，可有多少人能一文传满城，又有多少人的文章能得朝堂赏识，一鸣惊人，平步青云！

可无论是否能写好，在场的书生皆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写得好”是其次，主要还是“写得出”，写出一篇文章方能彰显读书人的清高身份。

白云悠悠，清风徐来。

此时人群中药仙白蒹葭一身白衣皓如雪，衣袂一尘不染，阳光下的她面容清雅秀美，素手如雪，长发若墨。

这神色冰冷淡漠的女子在人群中宛如人间仙女，一颦一笑美若天仙，在场众人不禁感叹“人间药仙”果真是列入天机山美人榜的女子，美得让人不可逼视。

她先是正襟危坐，神情专注地盯着桃花林里轩辕牧凡与凤凰璘交战，再而是低首垂眉，沉默寡言，冷笑少语。渐渐地，她眼睛看向桃林中的轩辕牧凡，蓦地闪过关切的神色。

今日，当轩辕牧凡一剑斩破凤凰璘的“天山一鸣”，第二剑再斩碎“凤舞九天”时，场下的药仙白蒹葭心中欣喜，手中冒汗，不由得惊叹眼前这潇洒儒雅的汉安府世子剑法卓越、坚毅果决；当轩辕牧凡接连挡下凤凰璘的“火云轻歌”和“羽翼苍穹”时，场下人群中有众多女子秋波荡漾，欢喜若狂，而白蒹葭依旧面带微笑、沉默少言，可心中忐忑不安，不由得紧紧地扯了扯白色衣角；当第五剑“红花伴泪”过后，周身染血的轩辕牧凡在满林火海中以剑驻地，缓缓起身时，白蒹葭心慌意乱，呼吸急促。

这一刻，众人哄然拍掌叫好，可她心中恍惚迷茫，却似听不到周遭嘈杂声，唯听自己芳心乱跳，也不知道是不是桃花林满林火海滚滚，她双颊滚烫如火，也不知道是不是桃花林烟尘乱舞，她心中激动狂喜、眼角含泪。

桃花林落英纷飞，清风卷舞，凤凰璘手持火流剑，剑式越加偏锋毒辣，每招每式皆直指汉安府世子之要害，此时众人哗然一片，若轩辕牧凡稍有不慎，便命断于此，好在他此时剑意凛然，招式行云流水，转守为攻，渐渐处于上方。

凤凰璘师从名门，游历江湖多年，一把火流剑所战对手无数，少有败战，剑下亡魂早已经过半百。

凤凰璘自幼心高气傲，今日未战之前，他以为汉安府世子不过是久居王府的清闲世子，即便是当年“天下第一”的轩辕墨意之后，也终将是自己稳固天机山武评榜榜名的“垫脚石”，自己必定能在百招之内拿下。

可不料今日一战，凤凰璘才知眼前这儒雅的翩翩公子剑术卓越，坚毅果决，全然没有贵家公子的傲娇文弱。

如今二人已过招二百四十八，眼看轩辕牧凡虽是满裳染血，却渐渐处于上风。凤凰璘久攻不下，眼露杀气，纵声笑道：“世子隐忍多年，今日以命相博，桃花林有幸一战，在下定然让世子尽兴而归！看剑！”

满林落英纷飞，桃花林大风呼啸，众人一片哗然，有人高呼称赞，有人垫脚眺望，有人埋头躲闪。

桃花林内二人约距二十步，此时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火流剑缓缓飞到凤凰璘身前。他全身真气运转，周遭剑气纵横，风卷火舞，身前那把火流剑骤然绽放红光，光芒耀眼夺目。

众人定睛一看，火流剑以剑柄为轴，缓缓转圈，剑一变为二，再化为四，四再分为八，最后有十六把剑恰如“凤凰开屏”般，在凤凰璘身前缓缓展开。

凤凰璘右袖轻轻抬起，伸出两指指向轩辕牧凡，十六把剑轻轻转动也跟着指向轩辕牧凡，笑道：“第六剑，照看凤凰翼飞舞！”

言罢，十六把剑倏然齐飞，剑气惊人磅礴，如滚滚长江急流般，直奔向轩辕牧凡。

瞬息之间，桃花林内气浪汹涌澎湃，轩辕牧凡提剑，但见剑气篷然卷舞，环绕在其身旁。

桃花林中狂风大作，落花纷纷洒洒，残枝散叶一片乱飞，只见轩辕牧凡手持风卷剑，在气浪与飓风中连挥十数剑，挡下一把又一把夺命飞剑。

一时间，桃花林内风卷剑与那十六把飞剑铿声不断，剑芒闪动，白光耀眼夺目。

桃花林内铿然交错，众人哗然一片，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拍掌称赞，有人点头不语，有人目瞪口呆，有人惊诧敬佩，也有人心生妒忌……

此时，人群中的药仙白蒹葭心中忐忑、担忧、慌乱，百感交集，平生未曾有这般紧张不安，她低首垂眉，睫毛微颤，已经不敢抬头看向桃花林。

直到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你们看，世子受伤了！”她慌忙抬头，只见在强大气浪中，最后一把飞剑如急电般闪过，轩辕牧凡躲闪不及，飞剑从其左腹插入，贯穿其身。

下一幕，轩辕牧凡鲜血四溅，连退数步，他身负重伤，手中风卷剑驻地。

风继续吹，落叶凌乱一地，一身白衣染血。

人群惊呼一片，有人尖叫连连，有人捶胸狂呼，不禁有人黯然不语，白蒹葭更是心中大骇，一时间花容失色，不经意间缓缓站了起来。

桃花林鸦雀无声，凤凰璘抬头看向一身染血的轩辕牧凡，却见其低首握剑，鲜血从风卷剑上缓缓滴落，只是看不清其脸，听不到其声。

凤凰璘心中诧异，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眼前这身负重伤的王府世子竟没有一丝放弃之意。

凤凰璘杀意波动，轻轻抬起右臂，手中火流指向轩辕牧凡，这一刻，桃花林边众人甚是紧张，皆屏息静观。

只听凤凰璘念道：“第七剑，英雄无泪！看剑！”言罢，他周身滔滔真气运转，脚尖一蹬，猛然跃起，转瞬间雄浑真气盘旋其身，凌人真气竟幻化为展翅飞舞的火焰凤凰，凤凰璘手持火流剑，伴随磅礴真气，直飞向轩辕牧凡。

此时，周围众人百态，诧异、惊呼、难过、慌张、暗喜、沉默、不安……尽皆有之。

有人心中惊叹，凤凰璘剑气修为果真名不虚传；有人高声惊呼，凤凰璘莫非真的要杀了汉安府世子；有人伤心难过，可惜这气度不凡的汉安府世子要命断于此！

这一刻，一直沉默不语的归尘刀言公瑾也不禁轻轻叹道：“后生可畏！”

江湖笑传，南楚剑客风流飘逸，西周剑客狠毒凌厉。今天凤凰璘这一剑，以身化剑，果真“狠毒凌厉”，不禁让人叹服。

下一幕，轩辕牧凡出剑，染血白衣翩翩，浩然真气纵横，风卷剑自南向北一剑穿过，剑尖直撞凤凰璘剑势！

桃花林内气浪翻涌，狂风乱舞，天地轰然一响，响声震耳欲聋，林间光芒绽放，耀眼光芒让人不由得埋头闭眼躲闪。

待光芒渐去，响声归于宁静，桃花林内已是一片狼藉，落花飘零，一地残枝散叶。

清风徐徐，桃花林内二人依旧立于原地，两人约距二十步，凤凰璘手持火流剑，嘴角渗出血丝，眼如寒星而怒视前方，杀气腾腾，衣裳带血而立于原地，英气无匹。而轩辕牧凡神态自若，眼神坚毅，一身白衣已染成血衣，伤口鲜血淋漓，他手握风卷剑而不曾脱手，身负重伤而屹立不倒。

这一刻，二人已经过招三百一十七，皆已耗尽真气。

桃花林，落英飘飞落地。众人定睛一看，远远可见二人约距十余步，皆脚尖蹬地，踏碎满地枯叶，同时一跃而起，又持剑直逼对方而去。

此刻时光似被停顿，蓝天欲坠的浓云和漫天飞舞的桃花成了背景，天地间明净得只留二人持剑身影。

桃花林内万籁俱寂，众人屏息静观。二人以剑相逼，剑尖相触，铿然一响，继而剑影交错，剑尖再相对！

一招，仅剩一招了！

轩辕牧凡心中默念，深知自己早已耗尽真气，再战必败无疑。

但见凤凰璘以剑相逼，两人剑尖要相触时，轩辕牧凡在刹那间右手松开风卷剑，此时他毫无防卫，任火流剑一剑刺穿右肩，而在风卷剑要落地且飘浮于半空时，牧凡蓦然转动上身，左手接剑。

见状，凤凰璘倏然心下大骇，右手急忙紧握火流剑，欲将火流剑从轩辕牧凡右肩抽出，只是轩辕牧凡凝神伫立，那柄火流剑剑身嗡嗡颤动，却怎么也拨出来。

轩辕牧凡伤口鲜血长流，他长啸一声，蓦然眼神凌厉凶狠，左手那把风卷剑抵在凤凰璘脖颈上，逼着凤凰璘连退。

此刻，凤凰璘惊惧之意渐长，被轩辕牧凡推着连退了十数步，直至撞到桃花林一株高挺树上。

这时，众人哗然四起，不禁都站了起来，垫起脚尖眺望，紧张得屏住呼吸。

天地沉寂，微风轻轻入林，桃花飘落，随风飞扬。

谁都知道，那把架在凤凰璘颈上的风卷剑，要是再进半分，伤及其颈脉要害，恐怕神仙也难救。

这名西周的剑客凤凰璘，可绝非普通的江湖豪杰，而是来自名声显赫的凤凰家。

如今的西周朝堂局势已经翻天覆地，琅王烈晨月意图谋反，被判抄家处斩，年幼的彭王烈西风登基为帝，皇太后梅疏影手握政权。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政变中，凤凰家忠心辅助梅后与彭王，又救驾有功，已经成为了西周朝堂里权重望崇的势力。

而凤凰璘如今已经踏入天机山武评榜，是凤凰家年轻一代的英雄翘楚，这名冉冉升起的“明亮初星”是凤凰家族名震江湖、权倾天下的希望，这一刻他的死生存亡对凤凰家，乃至对整个西周的来说尤为重要。

再加上南楚与西周好不容易才结成今时今日的联盟，如果这时轩辕牧凡这一剑斩下去，凤凰璘命断于桃花林，可以说是直接斩了两国联盟的中心枢纽之一，到时候远在西周的凤凰家惊怒之下，指不定做出什么举动，两国联盟也可能因此受到不可估量的影响。

在旁的白衣丞相言琛当机立断，连忙起身，扬声说道：“胜负已分，恭喜汉安府世子今日踏入天机山武评榜。”

言罢，远处桃花林内，轩辕牧凡缓缓收剑，想以剑驻地，可却因身疲力尽，倒在血泊中。

凤凰璘心中惊惧之意渐消，颈上残流有一条浅浅剑痕泛出血丝，他伫立于原地，片刻后缓过神，深邃的眼神看了轩辕牧凡一眼，想到今日自己竟然在此败给了汉安府世子，不禁莞尔惋惜。

远见凤凰璘安然无恙，丞相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又瞥见在旁的身居高位的南楚荆王公孙楚誉此刻依旧嘻嘻哈哈，与旁人拍掌称赞，似乎丝毫不觉适才事态之危急。

见状，丞相不禁微微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那个在不远处一直沉默的太尉徐文若眼神更加凝肃，心中不由得暗叹，今日桃花林之战，两人早已经过了数百招，到了此时两人早已经杀红了眼，可就在此刻，这名温文儒雅又身负重伤的世子却冷静依旧，在须臾之间应是思绪万千，在万千思绪中保持理智。

拥有缜密心思与坚毅决心的汉安府世子，今日桃花林一战大放异彩，一战成名，今后绝非寻常人物。

想到这里，太尉的眼神越加深邃，心里更是嫉妒，杀意渐浓。

清风茶楼里，说书人手中醒木拍桌，高声念道：“桃花林里云悠悠，江山易改心不休。风云变幻天难定，岁月蹉跎换太平。如履薄冰谈笑中，荣辱偕忘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