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龙乘风早早就起来了,昨夜与夏芸芸聊至深夜,可此时的他精力依然充沛。
在龙宅的湖心亭里,他正在摩挲着手中的那块血玉,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件事。
“赵庸,你让祥叔过来一趟!”
随侍在一旁的赵庸立刻就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龙祥随赵庸一同来到湖心亭,看见龙乘风的双眼布满血丝,关切地问道:
“公子,昨夜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要不……明日再去长乐侯府吧!”
龙乘风明白,龙祥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建康此行的目的,他微微一笑:
“祥叔,叫你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这几天给长乐侯府下的聘礼陆续就要到建康城了,你亲自带人到城门口等候,咱们云水川的车队一到,你就做好迎接!”
龙祥十分不解,疑惑地看向龙乘风:
“公子,咱们云水川负责运送聘礼的是贺德常。
他本就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知道咱们龙府的所在,再说都已经进了建康城了,还能出什么岔子?
还有必要再让我带人去接他吗?”
龙乘风眼眸中闪出一丝狡黠,接着笑道:
“不但要接,还要大张旗鼓地去接?
要锣鼓喧天、爆竹齐鸣,越热闹越好!
这给长乐侯府魏小姐下的聘礼,可是我爹精心挑选的,必须让建康城的人都知道,咱们云水川对未来的少主夫人,可是十分有诚意的!”
龙祥一下子愣得张大了嘴巴,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龙乘风之口。
“怎么?
祥叔,还想让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不,公子……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龙祥眉飞色舞地走了,龙乘风的脸色复又冷峻。
“公子……你不是……你不是反对这门亲事吗?
怎么……”
一旁的赵庸不知道龙乘风为什么突然之间,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忍不住问道。
“赵庸,我教给你一项任务,你马上派人潜伏在建康城的酒肆茶楼。
凡是人多的各个角落都不要错过,广为散布一条消息:三日后,云水川少主龙乘风要向长乐侯府魏云霓小姐下聘礼!”
龙乘风没有回答赵庸的问题,却给赵庸也指派了一项任务。
赵庸越发地不理解了,龙乘风明明对这门婚事极为抵触,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态度?
龙乘风却并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你不必再问了,三日后,你自会知晓!”
赵庸无奈,只能告退。
湖心亭此时只剩下龙乘风一人,他将手中的血玉紧紧握在手中,一声轻叹。
他站起身来,缓缓地来到湖心亭边,看着湖水一阵思忖,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
“乘风,我听赵庸说你在这儿,昨晚睡得怎么样?”
思忖间,孟少卿突然出现,龙乘风立刻回过神来,笑着看着他:
“孟大世子,你这不经过通传就直入民宅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还闯不得了?
别说这个了,告诉我,今天你想去哪儿玩儿?
我今天正好有空,可以舍命陪君子了……”
面对龙乘风的揶揄,孟少卿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地一笑置之。
龙乘风正色道:
“昨日在盛春朝和王元分别的时候,他好像说过,他现在寄居在城郊的白云观吧,咱们今日无事,不妨去拜访他一下!”
龙乘风的提议却让本来十分兴奋的孟少卿一脸尴尬,他看着龙乘风摇了摇头:
“白云观?
万万去不得!
我爹已经在那里清修一个多月了,要是碰见他了,还不把我骂个半死?
我可不去!”
龙乘风哈哈一笑:
“总算有你孟大世子害怕的人啊!
我要是偏偏去呢?
你刚刚不是还说过吗,你今天要舍命陪君子啊!
这么快就不算数了吗?”
“哎呀,偌大的建康城,都没有你想去的地方吗?
那白云观有什么好去的?
除了一帮老道士中道士小道士,就剩我那个从来都不会笑的爹,还有那个怪才王元,去那儿,闷都要闷死了,有什么乐趣啊?
我告诉你,城东有一家清乐坊,那儿有一个商音姑娘,歌声温婉动人,我带你去那儿吧!
你看怎么样?”
孟少卿竭力引导着龙乘风改变去白云观的想法,一番话说得近似于恳求。
可龙乘风不为所动,他甚至走出了湖心亭,沿着小径,朝门口走去。
“乘风,你干什么啊?
走这么快干嘛?
好好好,我答应你……咱们俩一起去就是了!”
建康城郊外的竹林里,两匹马飞快地奔驰着。
那白云观是一座历经四五百年的道观,气势虽算不上宏伟,却十分古朴清幽。
它处在远离建康城的郊外,又因为大宋皇族士子好佛,所以香火冷寂,鲜有人来,倒真是清修的好去处。
一路之上,孟少卿还在抱怨:
“乘风,你说说你,好端端地清乐坊都不去,来这么远的地方……
还得让我陪你,要是万一碰到我爹,我可马上就得溜啊!”
“好啦,要是碰到孟老公爷,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改日我一定陪你去清乐坊,听你那心心念念的商音姑娘的温婉歌声!”
龙乘风此时在马上回过头来,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孟少卿,不由得发笑。
“哈哈哈……那倒是可以!
你龙大公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可不能食言啊!”
孟少卿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他一抖缰绳,马已冲到了龙乘风的前头。
他回过身来,高声喊着:
“乘风,你快点儿啊!
马上就到白云观了!”
龙乘风只是笑笑,纵马追了上去。
白云观已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林的清香,道观中传来一阵空灵的铜磬声,那道观的牌匾上,赫然写着“白云观”三个字。
“到了!”
随着孟少卿的一声喊,龙乘风与孟少卿翻身下马,将马栓到了拴马石上,拾级而上,一前一后,走向白云观。
孟少卿上前敲门,几声门响,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门里走出来一个道童,看见孟少卿,十分平静:
“孟世子,是来找孟老公爷的吗?
今日孟老公爷与观主一真道长早课马上就要结束了,孟世子进观稍待,我这就去通禀。”
“不不不,我爹既然清修,我就……我就不打扰了……”
孟少卿竟立刻就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想要折身而返,这时,龙乘风已到了门口。
他对道童一拱手,轻声道:
“小道长,敢问白云观中,是否有一个寄居的客人,是秦州人士,名叫王元?”
那道童上下打量着龙乘风,说道:
“这位施主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王元施主确实寄居在这儿,但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外出未归,不知道现在何处,公子要是想见他,今日恐怕是见不到了!”
龙乘风眉头一皱,但随即点了点头,拱手回礼道:
“既然如此,劳烦小道长传个话,就说孟少卿、龙乘风今日拜访……”
未等龙乘风说完,孟少卿就拉着他,要离开白云观。
“孟世子留步,孟老公爷吩咐,要是孟府的人到敝观,就把孟老公爷下月清修所需物品清单带回府中准备!”
那小道童见孟少卿要走,连忙喊住了他。
原本要开溜的孟少卿此时回过身去,跟小道童商量着说:
“清风,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儿,明天……明天我差个人再来……”
说罢,转身就要走,那道童清风如何还能让他走?
这样一来,二人就在道观门口叫嚷起来。
可说来也巧,此时那徐国公孟晏和一真道长早课刚刚结束,这二人正在院中信步漫谈,听到门口一阵叫嚷,立刻就一起走了过来,正好看见了刚要匆匆离开的孟少卿。
“少卿,你又在这儿胡闹什么?”
一句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孟少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他立刻就回过身去,快步进了道观,跪在面前老者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爹”。
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他头发已然花白,一身青色布袍,两道眼眉低垂,两只眼睛岁略显疲惫,却炯然无比,一脸的严肃,让人望而生畏。
“你不在家读书,跑到这儿干什么?
既然来了,就把下个月的清单取走吧!
这两三日差下人送来就行了,不必你亲自来,我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好生待在家里,不许给我惹事……”
那孟少卿一直跪在孟晏的面前,竟然连头都不敢抬。
此时,孟晏发现了站在孟少卿身后的龙乘风,原本严肃的脸色,放松了些许,他对孟少卿问道:
“这位先生是?
少卿,可是你的朋友吗?”
孟少卿这才借着这个机会站了起来,他指着龙乘风对孟晏说道:
“爹,这位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云水川少主龙乘风,昨日刚到的建康……”
龙乘风立刻上前一步,对那孟晏执了晚辈之礼:
“晚辈龙乘风,见过孟老公爷!”
孟晏也拱手还礼:
“早就听说云水川少主龙公子乃是人中才俊,今日一见,幸会之至,无奈犬子顽劣,恐怕污了云水川少主的威名……”
龙乘风再次施礼:
“岂敢!”
突然,那孟晏话锋一转,看着龙乘风问道:
“听闻龙公子将和魏侯爷之女结秦晋之好,在此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