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乘风凝视着沈惊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紧接着冷笑一声,只是盯着躺在地上的沈弥小妾,便不再说话。
那女人满脸惊恐,求助般地看向沈惊天,也不敢出声。
沈惊天见状,知道自己已然栽在龙乘风手里,可心里一横,还是想做最后的顽抗,他额上青筋暴起,突然说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私闯民宅……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龙乘风一笑,淡淡地说道:
“沈公子何出此言?
这里又不是沈宅,恐怕算不上沈公子的宅院吧?”
沈惊天被这句话怼得满脸通红,一时间无言以对。
龙乘风又是一笑:
“乘风今日有事相求,那王元自那日,与我从盛春朝分别,就突然没了音讯。
据说……他现在正在绣衣卫指挥使司,想必沈公子和我一样,欣赏王元兄才气,邀其在绣衣卫小住……哈哈……不知沈公子,可否让我接他出来?
乘风与他一见如故,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想请他到我府中做客,不知沈公子能否割爱?”
龙乘风这番话彬彬有礼,哪里像讨要人质,分明就像邀朋聚友的寒暄。
可偏偏是这软绵绵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戳沈惊天的心,沈惊天心里清楚,和父亲的小妾通奸,如果被父亲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自己在那天晚上派人抓住了王元,不仅是因为王元抨击朝政,讽刺自己的父亲,更因为王元和龙乘风下的那场灭国大棋,在盛春朝声名大噪,沈惊天的内心深处,一股嫉妒的心理作祟。
云水川的少主他不能轻易动得,一个小小的布衣,他又如何不能动?
哪里知道,当初一时的妄为,竟然给自己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沈惊天想否认自己去过盛春朝的事实,可是还没开口,赵庸就把瘫坐在地上的陈老四拽了起来,大喝道:
“你说……那天沈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盛春朝的?”
陈老四眼见沈惊天如今自保都很困难,就想着使自己免遭再次折磨,立时就喊了出来:
“公子……公子那日吩咐我带着曹庆宝,把那王元抓了回去,大概……大概是亥时,他才……他才回府……”
赵庸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龙乘风,同时松手将陈老四扔在了地上。
龙乘风一笑,看向沈惊天,此时,沈惊天即使否认,也没有用了。
沈惊天狠狠地瞪着陈老四,又对龙乘风说道:
“我确实……确实去过盛春朝,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王元……我只是……只是在盛春朝见过,他现在没了音讯,我又怎么会知道?”
沈惊天不能不倒吸一口凉气,自己乔装改扮,隐藏在人群之中,暗自窥探龙乘风的事,已经被其掌握,自己如果矢口否认,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再加上陈老四已经把自己出卖了,他心里清楚,交出王元,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话,沈公子你觉得,有必要跟我家公子说吗?”
果然,赵庸很快就揭穿了沈惊天的话。
赵庸上前一步,看着沈惊天冷笑道。
“沈公子看来是不太方便,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打扰了!”
龙乘风突然交待了赵庸一句,说话间就要转身离开。
沈惊天有些惊愕,他想到龙乘风今夜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果然,龙乘风复又回身,他看着沈惊天,指向地上的那个女人,神色幽幽地说:
“沈公子,还有一事,那个女子与我们龙府的一桩杀人案有莫大的关联,乘风必须要向沈弥沈大人禀报,听闻沈大人正随圣驾巡视边境,那乘风就多等几日,不过今日,我就要把她带走!”
说罢,龙乘风对赵庸一使眼色,那赵庸立时就吩咐两个壮汉,要将那女子带走。
那女子此时大声叫了起来,她怕自己落到龙乘风的手中,性命不保,可沈惊天想的,绝对不会和她一样。
沈惊天头上的冷汗蹭地冒了出来,他知道,如果龙乘风今日将父亲的小妾带走,自己的通奸之罪就算坐实了,而且龙乘风手上有了自己的把柄,自己以后就更被动了。
“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沈惊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喊一声。
龙乘风诡谲一笑,一声令下:
“都住手!”
那两个壮汉立刻就停手了,他们回到赵庸身后,听候指令。
“王元……你可以带走!”
沈惊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而后,咬着牙,看向地上的女子和陈老四,眼露杀机。
“那乘风就多谢沈公子了,这几天我会与王元兄把酒言欢、品茗对弈,沈公子如果有兴趣,不妨也来小聚!
不知我们现在可否去见王元?”
沈惊天分明听出龙乘风言语中的讽刺,可他此刻已经没有心情计较了,他接口说道: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
等我回屋把衣服穿好!”
龙乘风一笑:
“这个自然!”
沈惊天回屋穿好了衣服,出了门,看向那女子和陈老四,看着龙乘风说道:
“他们二人……我要带回府中……”
龙乘风未置可否,赵庸说道:
“沈公子,时间紧迫,先去绣衣卫指挥使司要紧,带上他们俩,多有不便,有我们兄弟们照看,沈公子不必担心!”
沈惊天明白,再未见到王元之前,龙乘风是绝不会将这两个人交给自己的,他此时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只能乖乖地就范。
龙乘风示意赵庸将沈惊天带上院落外的马车,自己也随后上了马车。
一路上,龙乘风的内心不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有些沉重,他看着眼前这个贪婪阴鸷的纨绔子弟,恨不得将他狠狠地抽上几个耳光。
他能够想象,王元这段时间身陷绣衣卫,受到的一定是非人的对待。
他的心十分难受,他恨自己,更恨这个混浊的世道,这样的蠹虫,在一点点损耗着大宋的基业,却还能大行其道,这天下究竟怎么了?
但最起码,龙乘风此时心里已然有了底。
救出王元的时刻,已经近在咫尺了。
在沈惊天的带领下,马车及一行人来到了绣衣卫指挥使司。
门口昏暗的灯笼给这座幽深的人间炼狱增添了一种肃杀可怖的气氛,门口的两个守卫见是沈惊天,立刻就从台阶上奔了下来。
“公子,是你?”
“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提人!”
沈惊天有些着急,看着他们说道。
这两个守卫还没有说话,龙乘风嘿嘿一笑:
“沈公子,没有这个必要,你让他们把王元兄送出来就行了!
这绣衣卫指挥使司可是建康城的重地,我可不敢乱闯!
要是治我个私闯官衙的大罪,我可是担待不起啊!”
沈惊天知道,这会儿只能按照龙乘风说的做,他阴沉着脸,说道:
“通知曹庆宝,让他把……把那个人犯带出来!”
两个守卫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其中一个守卫立刻就冲了进去,一会儿的功夫,曹庆宝就和几个绣衣卫押着王元出现在龙乘风面前。
王元此时是被两个绣衣卫架着出来的,他浑身的衣服血迹斑斑,头发披散着,龙乘风鼻子一皱,冷哼了一句:
“沈公子,这样的待客之道,恐怕有失身份吧!”
说着,他和赵庸一起上前扶住了王元,将他扶上了马车。
沈惊天显然想要要回那女子和陈老四,可龙乘风却再也不看他一眼,沈惊天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出话。
“三日后,我自会将那女子和陈老四完璧归赵,沈公子不必再说了!”
说罢,吩咐马车掉头回府,只留下愣怔愤怒的沈惊天。
“王元兄……王元兄……”
龙乘风在王元的耳畔不住地呼喊着,王元此时勉强睁开了眼睛,问道:
“是……是龙兄吗?
王元……王元……”
龙乘风此时眼含热泪,他握住王元的手,说道:
“王兄不必说了……今日沈惊天施在你身上的痛苦,他日……我一定让他十倍奉还!”
王元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夜色深沉,回龙府的路上,只有车轮和脚步的响动。
王元伤势很重,急需休养,一连三日,都昏迷不醒,龙乘风找来郎中,开出药方,亲自煎药喂药,王元这才渐渐有了意识。
第三天午后,赵庸来找龙乘风:
“公子,沈惊天差人来讨还那个女子和陈老四,你看……”
龙乘风连头都没有抬,只是陪在王元身边,直接说道:
“既然沈大公子想要,就把那两个人都还给他吧!
哼……我龙乘风留着……也没什么用!”
赵庸似乎有些担心,问道:
“公子,这样的话,咱们没有……”
龙乘风一笑:
“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告诉弟兄们,把那两个人交给沈惊天派来的人带走!”
赵庸不再多问,领命而去。
“沈惊天,我……我饶不了你!”
王元此时像是做了噩梦,竟然喊了起来。
龙乘风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血玉紧紧地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