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当然不知道距离自己几千里地的风洲大陆上有着这样一场残酷的战斗,但是现在显然也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要说凶险程度,无疑是祸更为危险,其实很多人在看到盘奇的一瞬间就会丧失抵抗的信心,没有人相信这种生物是可以被战胜的。包括现在动弹不得祸。
祸很不明白为什么盘奇会一改常态的追着自己不放,体型越巨大的生物在行动时一定会耗费更大的能量,平常这种生物都是张着大嘴,一路游过去,将沿途的生物吞噬殆尽,而不会专门的捕食某种生物才对。
不过,眼前的事实告诉自己,这只盘奇好像想要换换胃口,尝尝鲜了。
祸在刚刚的那一击之中已经察觉了盘奇身上的唯一弱点,正是嘴部的柔软带,但是自己的力量不足导致不能造成致命的伤害。就在祸在脑海中疯狂的考虑着办法的时候,他的目光被脚边的水草吸引了过去:好像水草摆动的方向变化了。
祸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什么,难道是噬海的暗洋流吗?噬海的暗洋流是一股不稳定的潜流,在海底能起到改变水流方向的作用,有时这种不稳定的力量就像是微风一般轻柔,但有时候也会像风暴一般剧烈而狂暴。越是深入噬海,这种潜流就越是常见,常年生活在浅海的祸也只不过是听说过罢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暗洋流,祸都不准备坐以待毙。他艰难的起身,感受着水流的变化。自己似乎能够看到身后的那股巨大的力量,它正在逼近!
暗洋流的力量对于盘奇来说也并不是微弱到可以直接忽视,但显然现在它的注意力不在这边。盘奇不想给祸任何机会,死亡的黑洞卷起撕扯的漩涡,不可阻挡的笼罩了过来。
祸的鳞片杂乱的抖动着,尾鳍与头发向后飘起。但有这么一瞬间,祸就像静止了一般,两股力量挤压着他,动弹不得。
一瞬的止息眨眼而过,祸忍着身体的不适,将臂刃环在身前,身体宛如利剑出鞘,誓要划破眼前的黑暗。
宛如雷霆炸响,海底的沙石与植物忽然间不受控制四处飘散,本就昏暗的海底变得更加浑浊了起来。比盘奇的撞击更强的一股力量压倒了盘奇的冲击,祸将自身最后的力量尽数爆发,乘着这股潜流向前冲去。
祸死盯着盘奇的一侧嘴角,将自己的方向悄然偏转。就像划破肌肤的纸张,顺着盘奇最为脆弱的侧翼攻去。接近两米的臂刃狠狠的扎进盘奇厚重的躯体,暗洋流无穷无尽的力量加上臂刃的锋韧,让这个伤口无限放大,划痕突入将近十米。已经无用的眼睛直接爆开,喷出最为深邃的黑色。
祸那本身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也很难承受这股压力,他感觉到自身柔韧的骨骼不断地断裂着,意识不受控制的抽离。臂刃也在不断地崩坏,碎屑甚至嵌进了盘奇裸露的内脏。
盘奇吃痛的怒吼了一声,并没有产生什么声音,巨大的次声波,将暗洋流轰得粉碎,随着冲力的下降,祸竟被狠狠地甩向了浅海海域。须臾间,祸向上带了几百米,好在海族的适应力强劲,强大的调节机能让祸不至于被一下子挤碎。盘奇不甘心的想要追上来,但是浅海海域突然下降的水压已经无力压制住盘奇巨大的脏器,随着盘奇的不断上升,它的内脏也不断的流出,最终盘奇不再上升,失去了生机。
祸不明白为什么盘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吞噬自己,这种巨兽从来不会离开深海区,微弱的水压是它最大的敌人,难道自己就这么“可口”吗?
祸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在一段攀升后,他又缓缓地落到了海底。究竟下沉了多久?祸并不清楚,但在祸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了海底巨大的震动,和一抹黑色的身影。
“温柔的水,抚摸着我身,让我的身躯,变得轻盈。大海之子,随水流而变化,流于全身,终将化形······”模糊的视线中,是一个黑色的身影,这种在噬海海族中被看做是诅咒的颜色,在祸的眼里却是那么的温馨。
“妈妈,不要停,接着唱嘛。”一个稚嫩的声音撒娇般的说道,那黑影似乎笑了笑,摸了摸身旁的一个小孩的头。
原来她是一位母亲啊。祸好像也希望这个人接着唱下去,也想要感受这温暖的抚摸。突然,房屋开始坍塌,小男孩不住地哭泣,那黑色的身影开始逐渐的远离,祸突然很想要拉住那个人,他不想要那个人离开,他想要喊,却喊不出来,就在他要喊出来的时候,祸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身前坐着的一个人。
祸还有些糊涂,身前的人好像有什么不对,祸缓了缓才发现,她也是黑鳍海族。
那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祸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刚才似乎在清醒的一瞬间,对着眼前的人喊了句“不要走”。独自旅行了这么久,祸已经不太会进行语言的表达了,他窘迫的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人笑了笑,银铃般的笑声使祸心神一荡,笑完了她说道:“我看到你倒在海底,受了重伤,才把你捡回来的,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哦。”
祸这才想起来之前的战斗经历,听到她的话,想要辩解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只能急着说:“不不,我没有,没有怀疑你,我······”
看着祸一脸窘迫的样子,那个人又笑了出来,祸觉得声音很悦耳,但自己却更加不好意思了。
好不容易收束了心神,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那盘奇,还活着吗,还有震动,不,是火山,火山爆发了吗。”
那个人突然做出了生气的样子,气到:“我救了你,你怎么都不感谢我,就想着什么尸体啊,火山啊什么的,哼。”
祸知道是自己着急了,这才打量起来眼前的人,虽然长着黑鳍,但青春靓丽的姿色却无法掩盖,蓝色的长发随着海水肆意的飘动着,衬托出她的自由活泼。
被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人嗔道:“看什么看之前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现在又紧盯着看,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祸这才发现自己看的有些入迷,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辩解道:“不是,是我,额我······那个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看着祸语无伦次的样子,那个人又笑了出来,当然,本来她就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要捉弄祸一下。她回答道:“我叫笍,这里是我暂居的地方,看你也是黑鳍海族,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其实看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正如你所说,你昏过去的那里,确实爆发了海底火山,我也是恰巧路过并发现了你,不然你就算没死,也要被灰尘活埋了。”
祸摸了摸头,但发现自己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干笑了两声道:“我叫祸,现在在独自旅行中,那个,十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只盘奇怎么样了呢。”
笍插了下腰道:“谁要你的回报了,我想救你就救了,信不信我再给你扔回去。还有你说的那个盘奇,我想应该是被活埋了吧,不过看起来它也应该早就死透了。对了,那个盘奇是怎么死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盘奇的尸体呢。还有,你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谁给你起的啊。”
听到盘奇死了,祸松了一口气,他耸了耸肩道:“我说那盘奇是我杀死的你信不信。”
笍显然不相信祸说的话,对祸做了个鬼脸道:“鬼才信。”
祸:“······”
祸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现在的他依然无法自由的下床移动。这几日经过笍的悉心照料,祸的身体恢复了很多。经过这几天的接触,祸基本对这里的大致情况有了了解。笍是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和她的父母就移居此地,远离其他海族的歧视。
笍的母亲死的早,父亲伤心之下离开了这个家,不知所踪,但是笍并没有感到愤怒或是怨恨,而是独自的生活了下来。
祸脑海中想着这些,听着笍悉悉索索的干活的声音,不免有些感慨。
这时,笍走了进来,看到祸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就调侃道:“喂,你是不是假装伤得很重,想赖在床上不走啊。”
祸以为她是来真的,赶紧解释道:“不,不是啊,你看我是真的······嘶。”祸在慌乱中,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的发出了声音。
笍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笑,道:“哈哈,你这个人,真是个木头,别人跟你开玩笑都不知道,你看,疼了吧。”
祸有些无奈,他对笍的这种跳脱的性子实在应付不过来,觉得有些尴尬,只能转过身背对着笍。
看到祸的动作,笍的心里好像被触动了一下,对祸道:“小时候,我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做这样的动作。”
祸没有转回来,只是低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但一想到或许又让笍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祸感到有些内疚,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笍也感受到了气氛好像不太对,赶忙扯开话题道:“对了,你的名字也太难听了,不如换一个吧。”
祸松了口气,将身子转了回来道:“那你说叫什么好呢?”
笍思考了一下道:“不如就叫“福”吧。”
看到祸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笍干笑了两声,道:“额,开玩笑,开玩笑,那就叫狂鲨。”
祸:“······”
笍:“黑风。”
祸:“······”
笍:“······”
说到最后,笍也说不下去了,祸说道:“我看,就不改了吧,挺麻烦的。”
笍想了想,感觉自己确实没有起名字的天赋,就答道:“好吧,起名字真的好难。”
祸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忽然对笍说:“谢谢你啦。”
笍楞了一下,盯着祸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听着笍渐渐离去,祸的心里有些感激,本来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笍回忆起过去的伤心事,但是笍反过来却安慰了自己,真是坚强啊,祸心里这么想着。祸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难以和其他海族一起生活了,但是现在他发现,无论一个人也好,还是一群人也罢,或许生活还是要依靠互相和扶持。
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感觉自从遇到了笍后,自己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感觉自己内心的阴霾在一点点的消散。现在的祸产生了一种从前没有的想法,那就是活下去,和自己有关的人一起活下去——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