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丑陋之美(1 / 1)宏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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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莾洲一样,漳州的无尽森林之中,战争也在悄然进行着。不过不像飞马部,坎契部对于这次出征,是充满了信心。冠王亲征,就没有失败的道理。

鞑库岭不相信苟延残喘的南方抵抗联盟能够抵挡自己的大军,之前的失利在他看来,不过是手下过于大意罢了。南方抵抗联盟的防线不断收缩,并向南隘口缩进正是最好的证明。他们惧怕自己,鞑库岭这样想着。

南方联盟是真的害怕鞑库岭吗?答案是肯定的,对于“冠王”,哪一个人不报以敬畏的态度呢?但这样大规模的收缩,显然不仅仅是害怕这么简单,其实,南方联盟是希望在易守难攻的南隘口彻底击溃鞑库岭。这听起来有些疯狂,至少“彻底”二字是谁都想不到的。

鞑库岭又何尝没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意思,常年的征战,导致北方联盟貌合神离,就算没人敢明面上反对自己,但难保自己会不会发生不测,那时就不好说了。

因而,双方都卯着劲,红着眼,等待着这场决定漳州走势的战役。

鞑库岭的大军已经驻扎了下来,五十的丛兽战士环绕在主营外侧,之后是其他勇士的驻地。鞑库岭看着自己的军队,根本想象不到,对方到底要用什么力量来对抗自己。除了神秘的黑巫有些令自己忌惮,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鞑库岭望着被茂密的森铃遮住的远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烈此时也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赤原抵抗联盟此时已经调集几乎所有兵力据守南隘口,烈自然也已经赶到了前线。

鞑库岭并不知道,他最忌惮的黑巫其实并不在军营之中,而是在回来的路上,很可能是赶不上这场重要的战役了。但奇怪的是,烈和一众南方首领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有些担心,反而显得更加信心十足。

此时一个老者对烈说道:“虽然这次我们确实有很大把握拿下鞑库岭,但之前他的军队全军覆没的事不可能不让他产生警惕,鞑库岭冠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烈点了点头,收回了一丝骄傲,道:“大长老,我知道了,这次我们一定全力会击溃他们。”说完,对下属传达了命令:“地龙骑兵这次全员出动,打他个出其不意,神风射手全员部署,抑制······”一道道命令传达了下去,赤原前线紧张的气氛又加重了几分。

牛车并不是森林中的最佳选择,但胜在舒适,当然这也是相对的。坎日坐在牛车里,看着窗外,眼神有些忧虑和慌乱。她依然记得昨日的痛苦,那种就像要裂开一般的感觉,让她一想起来就不住地颤抖。

坎日不知道身边的老人是谁,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树语,每次自己尝试和他交流,他总是不加理睬。

老人当然听得懂树语,他知道坎日希望铩陪在身边。但老人怎么可能冒这个风险,所以就装作没听懂罢了。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种痛苦,为什么不让铩来见我,为什么让我卷入这场争斗,为什么,为什么······坎日忽然觉得一股烦躁的感觉涌了上来,竟然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乱扔床上的草垫,乱踢车棚,甚至踢向了老人。

老人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的按住了坎日,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长老没事吧。”

坎日当然不会搞出什么大动静,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她又经过昨天的煎熬,看起来声势挺大,但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老人皱了皱眉头,对手下道:“把那个杀手带过来。”

那人显然不太同意,反对道:“长老,这不行吧,那小子要是一个没管好,那后果······”

老人摇摇头道:“没事,有我在他翻不了天,带过来是,先进行迷魂,两个,不,三个人看着他。”那人不再反驳老人的话,走向了漆黑的板车。

铩盘膝坐在板车上,能够感到队伍似乎停止前进了,正觉得有些奇怪,忽然感到自己越来越乏力,眼前天旋地转,就算他权力抵挡这股力量,但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板车的黑色禁锢被缓缓地解开了,三人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铩,生怕铩一下子暴起伤人。他们只觉得这两步路简直就像永远也走不完一样。等到把铩带到了长老面前时,他们都已经大汗淋漓了。

老者点了点头,走下了车,把铩放了进去,然后亲自施展了禁锢巫术,牛车就变得和那板车一样无法从内部破坏了。坎日不在乎周围的情况,看到铩被抬了进来,赶紧扑到他的身边,感受了一下,发现铩并没有死才放下心来。

坎日伏在铩的身上,无声的抽泣着,似乎想要抒发这几日的痛苦,现在的她,远离了父亲,远离了部落,只剩下铩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铩缓缓转醒,这种低级的巫术并不能困住他多长时间,感受到自己身上好像伏着个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就要出手。但马上反应过来是公主,一下子就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感到自己的衣服有些潮湿,感到公主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他想要抚摸一下她,又觉得不妥,就这么呆住了。

坎日自然是能感觉到铩的动静,看到铩醒了过来,觉得十分开心,但一想到自己的动作,又有些害羞,只能把头埋了进去,更加使劲的抱着铩。

铩作为最优秀血卫,怎能感受不到坎日的身体状态。这一使劲,铩就知道现在公主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心中没来由的一紧,问道:“公主,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么?”

怀中的身躯明显抖动了一下,但坎日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坎日借此机会松开了手,有些不敢直视铩。铩看到公主俏脸微红,不自觉的也有些尴尬。

平时的话,这种沉默还好,二人都已经习惯了,但这种情况下显然就不太妙。铩现在真的希望公主可以像以前一样,主动地和自己说说话,好缓和一下氛围,但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一反常态,居然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

无计可施的铩,只能主动开口,道:“嗯,公主,这个,那老人有没有对你做一些不利的事情。”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先随便说说,希望能开启话题。但坎日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铩心中直呼不对劲,公主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但也只能接着说道:“没事就好,公主不要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公主安全。”

坎日这才转回了头,看着铩,轻轻地敲了两下。

铩先是松了口气,公主总算回话了,但马上身体一震,不知所措的看着公主。

坎日的话很简单:铩,摘了面具吧。

铩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换做是原来,自己肯定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不就是摘个面具么,作为血卫,自己整个人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是现在,铩却在抗拒着,他不想自己在先前的人心中有什么瑕疵,这张面具,就好像是自己最后的防线。

铩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不是一个血卫应该做的,但只有这一点,他做不到。

坎日也没有强求些什么,这让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猛然间,铩惊觉,自己今天的情绪波动怎么会这么厉害。

但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消磨着时间。

铩感觉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就对坎日说道:“公主,时间不早了,还请休息吧。”

坎日并没有像铩一样的感知力,所以不知道现在的大致时间,听到铩这么一说,突然显得惊恐了起来。

铩并没有发现坎日情绪上的变化,因为他在考虑怎么逃出去,看到坎日躺在了床上背对着他,铩坐在了地上,进入了半警戒状态。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再看向了牛车。他知道,驱魂散的痛苦,会让人失去对生命的希望,这也正是那些死去的灵魂所期望的。自己待在坎日身边并帮不了她,老者只能寄希望于那个血卫。他不清楚铩和坎日的关系是紧密还是疏离,但他只能这么赌一把。

和牛车外面不同,牛车里面的铩早已是焦头烂额了。就在他要进入沉睡时,突然感到一股剧烈的情绪波动。然后就看到公主痛苦的蜷缩在床上。

铩赶紧跑了过去,想要把公主反过来,刚一触碰公主的身体,铩就震惊了,因为坎日身上的大量汗水竟然让铩一下子没能抓住。

感受到铩的温暖,坎日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铩伸过来的那只手,本来瘦弱的公主,此时却传来了巨大的力量,捏的铩隐隐作痛。

一如他的内心。

铩能够感觉到一个邪气从公主的身上涌出,铩现在也估计不了那么多了,微微掀起坎日的藤衣,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本来健康的身体上,横七竖八的布满了黑色的伤疤,一股股的邪气,正从中涌出。

铩忽然想到之前坎日的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坎日想要知道自己面具后的真容了。铩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抱住了坎日痛苦的身体。

坎日忽然感到身体一紧,那种安全感,似乎减轻了自己的痛苦,她感受着这种温暖,变得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痛苦在逐渐消退。铩的衣服早已完全湿透,但他并不在意。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觉得无处宣泄。

感受到公主平静了下来,铩这才松开了手,铩想到了黑袍人的诡异巫术,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是他们,他们搞的鬼吗?”

坎日摇了摇头,用树语道:“不是,是他们救了我。”

铩本来对于公主在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好好的感到奇怪,这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他突然产生了深深地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没有更加警惕,如果当时死的自己的话······

坎日大致感受到了铩的情绪,她摇了摇头,敲道:“你能活下来,我很开心。”

铩就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忽然定在了原地。他的眼泪,也在下一瞬如决堤之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句话是他心中最为深沉的梦魇,也是他的救赎,没想到此刻自己又再一次听到了同样的话。

埋葬在角落里的回忆被一阵狂风卷起,铩这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心一横,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他想要让自己的全部展现在公主的面前。自己并非完美无瑕之人,反而有超于常人的污点,此时还想着隐瞒么。铩?

坎日看着那半张脸,内心一阵悸动。铩的左边半张脸,可以算是眉清目秀,但右边的脸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一道深深地疤痕从上到下贯穿了半张脸,眼睛好像被烧焦了一样,已经不成形状。但坎日并没有觉得恐惧,反而一下子抱住了铩。

没错,坎日和铩心里都默默地想着:我们现在是一类人了。

车厢外的老者收回了目光,松了口气。身处无边的大海之中,就算是暗礁,也足以让人为了希望而紧握不放。看来暂时是不用担心了,老者收回了目光继续着这段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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