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无知,恰恰是世界最仁慈的事情。知识本身也会造成伤害,甚至致死。’
换言之,知识越丰富的人,当面临这些违背常理、带来巨大感官冲击的事物、场面时,受到的影响就越严重。
就比如这些颧骨突出如同獠牙、肢内外侧等长、口腔狭长似鼠的遗体,这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人身的结构,然而此刻却真真切切地生长在人的躯体。
周元和柳儒元都有着精深且牢固的知识,受到的负面影响很大。
反倒是刚刚入医学之门的汪如月、廖志彪等人,懵懵懂懂的,顶多觉得心悸、冒冷汗。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愈发不可收拾。
他仔细地回想了今天碰到的事情。
那个奇怪的婴儿诞生的手术台,受到影响最大的是产科主任,其次是近距离接触的主治医师和护士。
而现在进行解剖,柳儒元和周元感觉到的冲击力、绝望感也相比其他学生更加明显。
这些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恐怕就是掌握知识的量、知识体系的牢固程度了。
周元作为医学知识最扎实的人,能撑过来,大概率和“邪神之眼的凝视”有关,
长期被幻象摧残的他,再次面临类似的折磨时,阈值被提高了很多,或者说,变得麻木了。
而且,如果用这个原因来解释,那么这次特能比赛的参赛条件,也能够说得通了。
他们想要的就是还没有建立完善知识体系的医学生,
这个群体拥有着很强的可塑性,并且具备了初步的人体解剖结构基础、接受了最基本的医学教育,不需要像柳儒元等人一样摧毁先前的知识再重新建立,
他们可以直接建造起来一座扭曲的、更符合这些奇怪生物的知识大厦。
周元默默地记下了这一点:知识可能是致命的。
回到解剖台。
柳儒元的手依旧在颤抖,他盯着那两根尖利的颧骨,迟迟不能下刀。
此刻的他,只想要赶快解脱出来,但要命的是,这对颧骨就好像是一双贪婪的眼睛,柳儒元甚至没有力量移开目光。
绝望感笼罩了他,
他逃不掉,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状若啮齿类动物的头颅,好像下一刻这东西就能活过来,长出新的白骨,用长而尖的獠牙把他的脖子刺穿。
“柳老师。”
一只手抓住了柳儒元的手腕。
这一刻,柳儒元长歇一口气,仿佛被按进水里的头终于挣脱了出来,
他觉得周元真可爱,从来没有一刻,看这小子这么帅。
“柳老师,给我解剖试试?”
周元把柳儒往外推了两步,远离这具遗体,然后说道。
黄冠扶了柳儒元一下,不喜欢周元出头的做法,道:“周元,柳老师要解剖,是为了给我们几个人做示范,你就不要瞎凑热闹了,可以吗?”
二班的班长和学委脸色也流露着不满。
他们是来学习这具畸形人体的结构的,不是看周元练手的。
汪如月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周元,‘大一的时候,周元就是这样和老师辩论某个知识点是否符合实际的。’
“让周元来吧。”
柳儒元一句话终止了争吵。
他看了一眼周元,把手术刀递给了他,就像是半个小时前在产科的手术室那样。
身为外科一把手,燕京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柳儒元很难承认自己不敢、不能对眼前这具遗体进行解剖。
‘这具遗体,到底有什么奇妙的地方?’
柳儒元看着周元熟练地握住了柳叶刀,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那股压力和绝望感消失了。
“柳老师,周元解剖课经常旷课……”黄冠并不放心周元场,提醒道。
他不愿意浪费时间等周元解剖。
“旷就旷了吧,他既然想试试,就给他这个机会。”柳儒元开口道。
黄冠一愣。
这还是那迂腐又不讲情面的柳老师吗?
他最讨厌的就是旷课,怎么现在又无所谓了?
黄冠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汪如月一眼,后者柳眉微蹙,一双美目全放在周元身,顿时恨得牙痒痒。
“柳老师,既然想试试就可以台的话,我也挑一具遗体来解剖,可以吗?”
黄冠笑了。
他的解剖课一直都是满分,各项操作都让任课老师绝口夸赞,是搞解剖的天才。
在周元旁边做解剖,不得让对方羞愧得想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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