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你们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你作文是不是抄了别人的。”母亲收好手机，那是她这个月发工资新买的可多翻盖机，粉嫩嫩的颜色在这个时代很受女孩子欢迎。

“啊？”江慧雅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我没有啊，我自己写的！”她有些委屈，不明白语文老师为什么会这样说。

“可是你们老师说你的文笔变得很成熟，不像你这么大的学生写出来的，她还问是不是我帮你提前写好的呢。你们老师也是奇了怪了，我咋能提前知道你们作文该写啥？”

母亲当然相信江慧雅不会撒谎，毕竟一直以来她的成绩都很好，而且也没有必要在转学之前作弊。再说她学历虽然比江慧雅高上一个年级，但是吧……语文这个东西我认识它，它也不一定想认识我。江母默默吐槽。

“这……”江慧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好想冲到语文老师面前大声的告诉她，任你在职场写了近十年的年终报告以及各种忽悠甲方爸爸的文案，这文笔还能不成熟深奥？不用一些高大上的专有名词怎么能忽悠住甲方呢！啊，不是，怎么能写出令人信服的绝美方案呢。

“不过，这次考试你还是第三名！”江母笑眯眯的走过来捧起江慧雅的脸猛亲一口，“我女儿就是聪明啊，哪怕作文零分还能考第三名，真棒！”

“噗呲，姐姐考了零分！”江慧月终于舍得从她的绘画的小宇宙中回航。

江慧雅愤怒，江慧雅无奈，江慧雅要反抗！啊，现实是残酷的，此刻的她只能埋头痛哭！

第一名有奖金啊喂！万万没想到竟然栽倒作文上了，还是零分作文！这不仅仅是我小学生涯一大耻辱，更是我小金库上的拦路虎！

江慧雅压下心中悲痛的心情，看向狂笑的江慧月，“慧月是不是好久没有被姐姐嘎吱窝了？嗯？”

“哈哈哈……哈嗝！”江慧月连忙捂住小嘴巴，手中的彩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在脸上拉出一条醒目的绿。

“哈哈哈哈”江母笑的直不起腰。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江父拎着沉重的乳胶漆，背上挎着的是一圈圈电线推门而入，“在楼梯间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老豆！你返左来啦！”江慧月迅速翻滚到床边，伸出她的小短腿去够一旁的板凳，她这个身高，也只能借着板凳上下床了。

“哒哒哒——”江慧月踩着她那双不合脚的红色草莓拖鞋脚步轻快，一把抱住江父的大腿。“我告诉你哦，姐姐老师都打电话过来惹，说她这次考了个大零分！姐姐还不让我说，太可恶了！”

“谁说我考零分的！我这次还是第三名呢！第三好吧！”江慧雅反驳道。

江父笑着放下手中的工具，抬起手准备摸摸小女儿的脑袋，忽然注意到自己手上粘满了装修涂料，下意识的往衣服上擦。

“老豆！放过这件衣服！”江母眼神犀利。

江父摸摸鼻尖，换上小女儿放下的拖鞋，灰溜溜地进了厨房直奔洗手槽。口中还不忘道：“那家姐，小囡囡为什么说你考了零分啊？”

江慧雅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眼神无奈地看向江母。

江母收到女儿的求救讯号，憋着笑走进厨房，向江父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紧接着，江慧雅便听见厨房里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晚饭后，江父照例拿出自己的小本本，那上面记载着妹妹出生之后所有的彩票中奖号码。

“咦，老爸，你又在研究五百万呀。”江慧雅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打趣父亲。

“嗯。”江父闷声回应，又从包里拿出圆珠笔开始写写画画。

自从妹妹出生之后，家里的负担更重了，在努力工作却换不来更多的报酬之后，父亲开始将对生活的期待分出一丝寄托在彩票上。

彩票？江慧雅洗碗的手顿了一下，要是知道自己会重生到这个时期，她一定把近几年的彩票中奖号码都记住！

不过，她很想试试。

“老爸，”江慧雅凑到江父身边，轻声说，“我也想买一注试试！”江父还没等开口，江母就从一旁插嘴道，“老豆，你就让她试试呗，上次姐姐说梦到猴，那一期生肖彩就开了猴！”

“行吧，要是这一注中了，明天就给妹妹买个新的芭比娃娃。”说着便写下了江慧雅报出的号码。

啊，对！明天是妹妹的生日！江慧雅猛然想起来，她好像并没有准备礼物，可她没有存小金库的习惯，现在连买一本绘画册都不行。人生啊，处处充满艰难！

——

生日当天，江父提前下班回家，用自己那拙劣的烹饪技术用电饭煲给妹妹做了一个清水蛋糕。他捧着这个蛋糕，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拿出两个蜡烛，说：“你们姐妹两一起过生日吧，点两根蜡烛，一人许一个愿。”

是的，她和妹妹的生日即使相隔三月，但因为家里只能省出买一个蛋糕的钱，所以每年都是她们姐妹两一起过生日。

“小妹你先许愿！”江慧雅望着父亲点亮的蜡烛，心里想着妹妹会许什么愿望。

“我希望……”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江慧月许愿声，她睁开眼睛看向大门。

“哥，哥！”是叔叔。

江父轻叹口气，他知道弟弟肯定是没钱吃饭了。江母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小叔子每次来都会借钱，听说外面欠的债主都是不好惹的，还打电话回去给公公婆婆了。

“哥”，叔叔借着半开的门，注意到屋内昏暗的灯光和那插着蜡烛的不明物体，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侄女生日啊，哈哈……”

“嗯，进来吧。”江父歪头示意。

“不了，不了，我今天是来拿我的书的。”说到这，叔叔面露喜色，“我b市大学的研究生通过了！这几天就会去b市了。”

“那你哪来的生活费？”江父皱眉，下意识的默默口袋，这里装的是小舅子刚送来的两百块钱。虽然他支持弟弟读研，但更希望他能先能养活自己。

“嘿嘿”，叔叔得意一笑，“我爸妈已经帮忙还了外面的债，还给我打了一笔生活费，至少这读研期间是不用操心的了！”

“那你之前欠我们和我弟的钱什么时候还？”江母不满小叔子的态度，什么叫他爸妈？

叔叔有些尴尬，他看着屋内两个小侄女，含糊其词，“爸妈也没有给我多少，只够我在b市的开销。”

“你……”江母还想说什么，被江父用眼神制止了，“书是吧，都在这了，你拿去吧。”

江母不甘心，就算小叔子不还她们的钱，也要先把弟弟的钱给还上啊，这些年弟弟又要照顾她们一家，还要借钱给无底洞小叔子，她都有些无颜面对。

许愿继续，只是这一次没了刚开始的欢快，江父和江母都只能勉强提起微笑。

“我希望……”江慧月在这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缓缓开口，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愿望，她喜欢的钢琴，那件代表主角的舞蹈裙，那套印着草莓的文具，以及楼下的黑色大狗狗……最终，在家人期待的眼神中，她又环顾一圈，这一眼到头的出租屋，视线最终停留在这个用来和姐姐一起共用的蛋糕，神色认真道：

“我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