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1章 荷包(1 / 1)生如蚁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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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节回宋之前,清欢在王府设宴为使节践行,又为铭瑜打点好行囊。

母妃仍在穆陵,虽然呼延旻有找人照顾,母舅家也时时照拂,但清欢仍是放心不下,仔细盘问过铭瑜才安下心来。

铭瑜的衣裳鞋袜仍是由母妃做好再送去宫里,清欢针线太差,只能为铭瑜做些荷包绣囊的小物,此时一并给他。

铭瑜意兴阑珊地在一旁看清欢收拾,突然道:“皇姐,你别给我做这些了,宫里也有用着,上回皇姐送来的荷包,让我不小心给丢了。”

清欢笑笑,“丢了就丢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铭瑜撑着头道:“倒是奇怪的,有一回我在如意袖里看见一只荷包,和皇姐给我做得很是相似。”

清欢梗住,停下手来,“殿使常去你那儿?”

铭瑜摇摇头,“也不常,偶尔来了,也不和我说话,坐一会儿就走了。”

清欢慢吞吞道:“内外有别,主仆有分,如今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莫和他走得太近了。”

铭瑜咂咂舌,摇头,“我不敢……如意有时候好吓人……有一回在宫里,他当众割过宫人的舌头…….”

清欢直起身子,问道:“他为何要割了宫人的舌头?”

铭瑜摇摇头,“我不知,但宫人们都怕他,我也怕,连皇上有时候也不敢和他争执。”

清欢皱了皱眉。

践别宴上并未有如意的身影,从那日后,清欢再也没有在宫里或者日月城里见过他。

十里长亭送别,铭瑜异常沉默,攥着清欢的袖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至此,谁知下次相见又是何年何日。

终须一别,清欢摸摸他的头,笑盈盈道:“铭瑜,一个人在宫里也要过得开心啊。”

铭瑜站在清欢面前,仰起头看她,“皇姐,在日月城也要过得开心啊。”

“嗯。”清欢笑着应下。

“皇姐,我喜欢你以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铭瑜调皮道:“明年我再来看皇姐。”

“好,皇姐等着你。”

清欢把他扶上马车,心中默默祈愿,郁郁青青,长过千寻。

绵延的马车在渺渺青碧里前行,最后一辆缓缓停下,青袍锦带的身影站在清欢面前,他苍白的脸镌刻在她的眼里,黑漆漆的眼凝视着她。

风摇乱头上的金步摇,拂起长长的衣裾,清欢仰头与他对视,无比平静坦然,轻声告别:“再见了,如意。”

他突然笑了,笑得灿烂耀目,“如果有一天再相逢,清欢有什么对我说的?”

清欢摇摇头。

如意俯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冰凉的唇像轻羽掠过她的脸颊,随后无声离去。

一切和以前似乎没什么区别,一切都再不是从前。

*

宫里掌灯后,在秉笔太监入睡前,九中侍总要往秉笔大人屋里跑一回。

“只是一碗安神的汤药而已,这狗腿子也要亲自在屋里煎了,眼巴巴自个儿送去,见缝插针地献殷勤,呸!”宝慈殿某个眼红的内侍望着九中侍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

“听说他当年差点被大人杖死在地,最后一口气的当口还爬到大人跟前磕头求饶,就这狗奴才样,哎呦真丢人!”另一个眼红的内侍讥讽道。

九中侍全然听不见,小心翼翼端着药碗放在案前,低声道:“大人,汤药好了。”

低头看折子的秉笔大人皱眉瞥了一眼热腾腾黑漆漆的药碗,却问道:“消息到了么?”

九中侍心内一紧,嗫嚅道:“尚未……许是冬日里天气寒……不知哪一路的信鸽僵坏,失了踪迹…….”

“派人去查,明日再不到,让孙锐……”秉笔大人漆黑的眼盯着九中侍,唇角带着些许冰冷笑意,“亲自去北宛跑一趟。”

“是。”九中侍战战兢兢退下,“请大人早些歇下。”

屋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熏人,秉笔大人凝望那碗袅袅热气的汤药片刻,冷着脸端起来一饮而尽。

碗底空空,徒留一朵青白粉瓷莲花,药一路入喉入肠,却是苦透心扉。

是新配的方子,从她十七岁那年开始服起,也只是为了一个无望的念想,无望啊……

前日的消息,策马野游,谈笑风生,携手于归。

再前日的消息,酌杯下棋,让三子输,浮一大白。

再往前,她穿了什么衣裳,吃了什么饮食,新得了什么首饰,日日里都做些什么,他在几千里外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半猜半想地揣摩着。

只是晚了三日,三十六个时辰,他活在她三天前的日子里。

瓷白的碗颓然摔在地上,幽兰听见声响,从屏风后进来,看见一地狼藉,诧异唤了一声:“大人?”

秉笔大人冷然觑着地上残渣,眉眼冷又硬,漠然道:“无事。”

他推开桌上卷宗起身回房,内室一股鹅梨香的甜,是宫里旧香,特意在宫外找了香师调制,却是积在他手边,几年来都未曾送出去。

幽兰伺候他梳洗,偷偷瞧着他的脸色,“可有什么让大人不高兴了?”

秉笔大人抬眼,倒是说起了另一桩事:“好好待在府里不好,偏要跑回来作甚,在这宫里十几年当的差还不够么?”

幽兰抿了抿嘴,“若是大人肯爱惜自己身体,幽兰自然安心在宫外享福,可大人这……如何让人省心…….”

“回去。我昔日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且好好思量……”秉笔大人背对她褪下宽袍,“我答应过你,方汝玉此人,还算良配,不会委屈你。”

幽兰盯着他削瘦的肩,眼底一片晶莹,咬着唇道:“奴婢起过誓的,此生……”

她看着他入了内室帐间,梗在喉间的话语只得咽下,熄灭长檠,留下一室无言。

夜半又梦醒,体内火烧得旺,在他身上烤出一席密汗,饮的都是补阳汤药,如何捱得过这样暖醺醺的夜。

冷清的眼角滴下潋滟春色,他喘息着睁眼,片刻失神,静谧的夜里除了难耐什么都没有,从旖旎的梦里醒来,跌在清冷之中,他兀自低低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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