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足足念诵了有四五分钟,才终于把调查来的证据大略念完一遍。
因为这些内容太过于具有破坏性,此刻连看台上的嘘声都停止了。全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苍穹终于要收尾了。他扬了扬手中那厚厚的一沓纸。
“关于我宣读的这些,你是否认罪?”
“……我、我否认!而且我要抗议!”
布里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惨白,嘴唇因为过分的激动而颤抖。
“我们决斗之前的约定,不是只要承认那些对彼此犯过的罪行就可以了吗!你说的这些……这些,都和我们的约定无关!”
“确实,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苍穹冷冷一笑。
“不过你就算是否认,那也是枉然的。”
“因为我所收集的这些证据,在这场决斗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一份、被送往王都卡普亚市政厅了。现在市政厅里已经有人对弗格特家族展开了细致而且全面的调查,恐怕他们得出的结果、要比这几页纸的结论要多得多呢。”
为了赶在市政厅下班之前把这些罪证送过去,苍穹多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是他差点在决斗中迟到的原因……但那张弓射出的箭矢,现在终于落在了布里兹的身上。
“不……这……这不……”
仿佛有一道轰雷,在这个时间击中了布里兹的天灵盖,让他呆立当场、无法发出声音。
这几年,仗着家大势大,弗格特家族确实在王都做过不少目无王法的事情。而受害者或许是忌惮于他们家族的财力、或许是忌惮于他们幕后靠山的势力,多是选择忍气吞声。
而且他们选择犯罪的目标,也多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和普通炼金师。
因此尽管他们肆无忌惮地违法乱纪,却一直能够逍遥法外。
但是没人搭理他们、可不等于说没人能制裁他们!
布里兹颓然地跪倒下去。他知道,在这份证据被送到市政厅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家族在王都的事业就已经完蛋了。
“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苍穹冷眼看着布里兹。
“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明白恶果的报偿。一切的命运都是由自己决定,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们自己。”
“去牢狱中慢慢思考你的后半生吧。”
夕阳已经完全地沉没到了地平线之下,余晖和暗色将两边的看台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苍穹随手把手里的证据一扬,随后转身走下了擂台。
那纸片纷纷扬扬地在失去神采的布里兹面前落下。夕照快速地从他的身上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无可违逆的黑暗……他最后的哭泣,被吞没在了无可避免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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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决斗之后,局势如同雪崩一般一泻千里。
对于弗格特家族在王都卡普亚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法院很快就进行了立案登记。调查也顺利开展。
很快,关于他们,有更多的事迹被曝光了出来。
那些桃色和血色交织的新闻内容,在不断刷新王都居民们认知下限的同时、也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带之下,“弗格特精品药剂行”也被迫接受停业整顿。弗格特家族的大量资产被冻结。许多商业和政治上的盟友对他们进行了切割。
而被他们所诬陷的人,包括苍穹的哥哥卡吉斯也好、被无端调查的“奥弗的钢铁合剂”也好,很快就恢复了清白。
原本在药剂行业呼风唤雨的弗格特家族,几乎只是在顷刻之间就濒临破产的边缘。
布里兹·弗格特,从那场决斗以后,也就再也没有在王都魔法学院里出现过。
虽然审判并没有这么快就到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大势已去。
被视为弗格特家族最大靠山的瓦尔德克家族,在一开始虽然也不是没有试图发挥所用,但很快就遭到了他们的政敌的集体狙击。
在“你们瓦尔德克家族是不是也曾帮助过弗格特家族进行犯罪”这样的质疑面前,他们马上就选择对弗格特家族案件保持距离。
毕竟手套没了可以换一双,如果把自己的手赔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失去了瓦尔德克家族的支持以后,所有人都明白:弗格特家族可能无法撑过这个冬季了。
……但是,总有不死心的人想要尝试一下……
“杜登少主,您不能这么干啊……!”
被重重积雪掩埋的布里兹家大宅,此刻已经看不出来曾经的气派。
客厅之中,弗格特家族的家主埃里康·弗格特和布里兹·弗格特卑微地跪在一个披着黑色兜帽的男人面前,浑身颤抖地求饶。
“现在这个时候切断对我们的援助,这不是让我们死吗!”
被他们所苦苦哀求的人淡淡地笑了一声。透过兜帽的阴影,可以看见他的金色碎发和蓝色眼睛。
此人正是杜登·瓦尔德克。他刚才代替他的父亲、瓦尔德克家族的家族,来宣告了与弗格特家族切断一切联系的决定。
“父亲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谁让你们犯的事太大、我们帮不了了呢。”
他掸了掸黑袍子上的灰尘,然后冷漠地转身。
“总而言之,这应该就是最后一面了。让你们沦落到这一步田地的人,我们会另外想办法报复的,这也是我们为这个同盟所能尽到的最后义务了。”
“今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家族。告辞……”
“……请、请等一下!”
埃里康·弗格特抬起头来,对即将离去的杜登大声喊道。他的眼睛里虽然已经布满了血丝,却不知为何发散出一股狂热的光芒。
“您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我和您的父亲之前以前签署的各种协定和交换!如果你们就这样见死不救的话,我、我就把那些事情,全部都……呃!”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杜登转过头来。
让他惊惧的并不是杜登的动作,而是此刻他突然变成一片漆黑的眼睛!
“你,刚才,想说什么?”
“呃,我……我……”
埃里康那就算拼死一搏也要把瓦尔德克家族拖下水的决心,在杜登这一瞪之下立即就烟消云散。
“我……”
“呵。”
杜登却不自然地笑了。他转过身来,从袍子底下伸出了一只手。
在那手上戴着一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宝石的中心裂开一条瞳孔般的缝隙,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血红色眼睛。
“看来你们不清楚一件事。”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我从黑暗中来,也必往黑暗中去。”
“而你们……”
杜登一边说着,一边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让戒面上的眼睛盯住了弗格特父子……
“……在‘因故自杀’之前,我想要听听……你们还有什么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