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厅堂内仅有四人。
蒙澈初来乍到,首次置身于大仙门之中,他感觉此间内部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恢弘大气,装潢倒像是书舍一般雅致。
对于一个仙门来说,四象玄元宗立派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从炎煌十六年开山至今,才不过四十年尔尔,绝对算是个新生宗派。
但此宗在大陆东洲的影响力甚广,也正因为建宗年限还不太久远,门下弟子与尘世间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不仅是修真者,即便是凡尘俗人也知晓关于这个仙门的诸多传说见闻。
此时,这间厅堂之中共有三位气质迥异的仙师。
蒙澈以前没来过四象谷,也从未见过眼前这些真修,但来时的路上他已经霍骁口中打听了不少讯息。凭借着这些人的样貌和气质,倒也能轻易对应出人设。
站在左侧的是那个亲手将他提上山来的红杉美妇,个头甚高,神色嗔怒,通俗点来讲就是表情格外严肃,垮起个批脸,像有人欠她二百吊似的。
这位身高一米八的红衣大婶应是四象玄元宗的朱雀堂首座——上官瑶。
她“朱雀焚天”的威名实在响亮得很。
然后,站在右侧的那位身着青衫的儒雅中年人,大概率是“青龙掠夜”——陆钧长老,穿着打扮看上去很低调,像是一位教书先生。
当然,最主要还是中间那位靠坐在雕花木轮椅上的“少年”,须眉皆白,鹤发童颜,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
玄诚子,四象玄元宗掌门,别看他是个残疾人,其名号却同样霸气绝伦——“白虎啸阳”!
不过,人家不愧为玄门宗师啊,言行举止显得颇为亲切,冲蒙澈微微颔首:“贤侄,令尊最近......可还安好吗?”
蒙澈心想:他好不好我上哪知道?
虽然现场的气氛十分尴尬,不过他还是先向这位白发少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晚辈蒙澈,拜见玄诚道尊。”
“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你可以唤我一声......世伯。”玄诚子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年轻,语气却又沉稳庄重。
“哎......咳咳。”蒙澈悲愁一叹,这才回答对方的问题:“实不相瞒,从小到大,我见父亲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一年前他骤然失踪,我对此也是惶恐不已,完全不知他去了哪,也不知他现如今人在何方。”
这句倒是实话,原身和蒙鉴洲之间的父子关系还真就是行同路人。
堂上的三位仙师在听到这个答案后,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纷纷陷入沉思。
他们或许是在判断蒙澈的话是真是假,又或许是在揣摩其他事情。
但蒙澈此刻却在想:这三位大债主可都是仙门首脑,实际年龄大大超出外表,必然都是些人精,跟他们这些老家伙斡旋可多要留神。
这种情况下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出纰漏,既然目前是“敌强我弱”的状态,而且差距甚大,那就绝对不能硬钢。
因此,他只能倚疯撒邪,利用自身的“弱势”先博取最大的主动权。
“贤侄啊,你......”玄诚子刚欲开口再问些什么,蒙澈却是不给他机会了,立马就开始作妖,果断选择强行终结话题。
只见他当着三位债主的面,捂着脑袋就往地上缩:“嘶......”
玄诚子一愣:“怎么了这是?”
蒙澈虚弱地回应道:“我自小身体就不太好,许是刚才被长老提上山时,受不了在空中翻转折腾,现下只觉得晕眩不已,咳咳......咳。”
听到他这么说,一旁的朱雀堂长老上官瑶怒了:“臭小子!你休要装蒜,本座刚才带你御空时分明给你加持了护身罡气的。”
其实他也不全是装的,这副身躯本就重病缠身,能长途跋涉赶赴此地就实属勉强了,刚才又像拎个小鸡仔似的被带着强行御空......这会儿的确感到甚为疲乏。
见他不支倒地,玄诚子也有些着急了,赶忙吩咐身旁的青龙堂长老陆钧上前查看。
气质儒雅的陆钧长老来到蒙澈身边将他扶起,顺手帮他号了号脉,这一摸脉门也是略微一惊:“掌门师兄,这孩子的体质确实异常虚弱,周身经脉阻滞,五内俱耗,元气不济。”
听到诊断结果后,座上的玄诚子扭头对上官瑶埋怨道:“二师妹,既然你最先知道这孩子未曾修炼过,接他上山时就理应注意些啊,怎能如此粗鲁?”
上官瑶紧皱眉头,简直都无语了。
这分钟上哪说理去呢?
之前那个霍骁来拜山门时确实对她重点强调过蒙澈身子骨不好,也没有修为。
但她哪能料到那个家伙所生的骨肉竟会这般羸弱?
这位朱雀堂长老的脾气刚烈如火,再加上蒙澈又是那个无赖的儿子......本就对其反感,能对他温柔相待吗?
陆钧长老伸手盖在蒙澈的头顶,一股浑厚而柔和的灵力犹如药泉一般缓缓浸入他的身躯,温润他的四肢百骸。
蒙澈只觉得舒爽无比,还忍不住轻吟出声。
在他被疗养的过程中,玄诚子揪心得很,这小子的性命可值一百六十三万灵元呢......他要有个三长两短还了得?
其实不光是身为掌门的玄诚子揪心,正为他输送灵力疗养的陆钧长老也很揪心。
蒙鉴洲那个杀千刀的混账玩意儿......他不光是向宗门借了大量的灵元,还私下借走了青龙堂的至宝——亢龙锏。
眼下蒙鉴洲那厮无故失踪,销声匿迹。好不容易将他儿子给抓住,简直是苍天有眼呐。此子绝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想到这,这位陆钧长老也是做得出来,他故意夸大蒙澈身体的病情,一脸担忧地说:“掌门师兄,这孩子身患顽疾,肾元亏损,中气空乏,一般的固本之药怕是不济,依我看......还是先给他服一枚玉衡丹调和内息吧?”
蒙澈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刚刚自己好像听到了“肾亏”两个字?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玉衡丹”......他不知道那可是四象玄元宗的独门灵丹!炼制法门极为苛刻,目前整个宗门里也没剩几颗。
玄诚子再次扭头看向上官瑶。
“看我作甚?!”
上官瑶义愤填膺地说:“掌门师兄,人是我带回来的,刚才我还私人给予了那个报信人一百灵元的酬劳呢。”
言下之意:老娘那一百灵元可还没报账呢,现在还想要我贡献出灵丹给这个混账小子服用?
玄诚子当即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师妹,蒙贤侄乃是故人之后,他父亲现在音讯全无,这孩子孤苦无依,我等应该悉心照料才是的。”
“悉心照料”这四个字还特意加了逻辑重音。
堂下的蒙澈见到他们表现出这般态度,心中的忧虑也暂时放下了。
看来自己的料想没有错,这趟来对了,这三位大债主是真的舍不得自己死。
得嘞,那就再给他们加点分量,增强一点危机感......
蒙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气不接下气地言道:“世伯,还有两位长老,小侄这副痨病残躯先天不足,三日一小疾,五日一大患的,咳咳......咳咳咳咳咳!怕是......怕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无用了。只可惜,哎......我爹他对不住各位啊!咳!”
上官瑶越听就越觉得恼火,之前在山下时这小子的态度明显不太一样啊,她可是亲耳听到蒙澈将背弃他的那名仆人骂得狗血喷头,搞得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怎么一扭脸又开始装柔弱呢?这几个意思?跟老娘这儿玩双重面孔呢?
因此,她忍不住呵斥道:“刚才在山下时,你小子不是还挺硬气的吗?这会儿乱攀什么亲戚呢你?谁是你世伯?你是谁的小侄?你爹他就是个无耻之......”
“咳咳咳咳咳!”蒙澈又重重地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谩骂。
见他咳得这么厉害,玄诚子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言道:“好啦!师妹,别再疾言厉色了,快取玉衡丹来给蒙澈贤侄服下。”
堂下的陆钧长老也开始催促她:“师姐啊,别因小失大,就听掌门师兄的吧。”
蒙澈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玉衡丹”是何物,但瞧这上官瑶长老如此舍不得的样子,那想必应是某种上好的仙丹才对。
臭婆娘......拿来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