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长老立刻吩咐座下弟子按照蒙澈的口味需求去帮他准备饭食。

不多时，一桌子冒着腾腾热气的丰富菜肴就码在了他的面前。不同于以往的开水煮白菜，这次是四菜一汤，有鱼有鸡，色泽鲜亮，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蒙澈舔了舔嘴唇，正准备拿起筷子细细品尝，但还是礼貌性地先对陆钧客气道：“陆长老，您先请？”

“不了，老夫近期辟谷，这些油腻的菜肴还是少用为妙。你自己快些吃吧。”

“嗯......那小侄就不客气了。”

蒙澈拈了两块鱼肉，就这白饭食吃了几口。虽然这菜的味道很是鲜美，可他却感到有些不自在。因为一抬头就发现陆钧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也不动筷子，就陪坐在对面。

“长老，您别一直盯着我看呀，看得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一听这话，陆钧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老夫竟令你如此倒胃口吗？”

“不不不，不是。”蒙澈苦笑道：“被您这么盯着，小侄总觉得别扭。”

自己在吃饭的时候被一个人紧紧盯着，那是种什么感觉？

蒙澈知道他此刻略显焦虑，便也不再客套了，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

陆钧趁他吃饭的时候，又开始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探讨：“贤侄啊，你对现在凡人的药行市场很了解吗？”

“也谈不上很了解。”蒙澈一边吃着，一边回应道：“因为我这些年来都住在宣州城养病，长期服用各种药物，所以也只对那边的药行市场有点见闻。长老您要真对这个方案有兴趣的话，建议还是想法子先弄清楚四象谷附近人间城镇的药行市场情况。”

对于修真者来说，“灵元”确实是硬通货币，也是主流货币，但并非不可取代。

如果凡俗间的钱财可以直接兑换为灵元的话，那确实是可以利用仙品先打入凡尘市场，赚取金银铜币之后，才通过丰源库这种灵元钱庄来折算成灵元使用，就算需要支付给丰源库一定比例的“手续费”，但倒也算是一条财路。

陆钧抚须沉吟了片刻，思忖道：“四象谷附近的人间城镇......那应该是山下十里之外的新州城了。”

蒙澈尽量用他能听得懂的言语来询问道：“嗯，据您的了解，新州城民生的整体财力水平如何呀？”

“老夫已有十余载不出山了，对于凡尘琐事不甚清楚，但新州城靠近京都，民生应该是十分繁华才对。”

蒙澈喝了一口汤，再问：“那目前新州城那边有其他修真门派在城里开设仙品商市吗？”

“没有。”陆钧肯定地说道：“仙品商市一般都只针对修真者，通常不会对凡人们开放。一来是因为仙凡有别，所需不同。二来......大多数修士也不屑与普通凡人做生意。”

“那妥了。”蒙澈点点头：“据小侄我大胆猜测，在茫茫凡尘之间，肯定还是有很多散修会与凡人做生意的，只是对于像您这种修为高深，隐居山林的大宗门长老不知情而已。修真门派不屑与凡人做生意，其实根本原因恐怕是......怕凡人买不起仙品，也怕凡人没有需求。”

“嗯......正是。”陆钧略微颔首，肯定了他的判断。

蒙澈接连提出了几种客观性的分析：“确实，像法器、灵宝之类的仙品，一般凡人肯定没有需求，他们买回去也无用。但如果只是灵药的话，他们还是有需求的。这样，您先去药田筛选一番，就把您认为比较低劣的那些灵药全清点出来，统计个大概的数量。”

“低劣的灵药？”

“对啊，就比如什么年份只有几十年的山参、十几年的灵芝、十几年的板蓝根什么的......您看不起的，瞧不上的，觉得不配用来炼丹的，全清点出来。你们修真者觉得是残次品，凡人们可稀罕着呢，这点作为凡人的我来说最有发言权。”

人家陆长老可是总管宗门内所有药田的长老，心中对于药库中的仙品存数聊熟于胸。哪里还需要去清点，直接就脱口而出：“还用得着统计吗？老夫现在就可以说出准确的数量。单说五十年的山参就有一万二千多斤。”

“噗——！”蒙澈忍不住喷出一口鲜汤。

陆钧挥袖扬开才避免被喷了一脸：“干什么这是？！怎得如此不尊品？”

“咳咳咳咳......不，不好意思，失态了失态了。”

蒙澈重重咳嗽几声，擦干净嘴边的汤汁。

他确实是有被惊到。

“一万多斤五十年限的山参......？您确定不是萝卜？”蒙澈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产量。

在他的前世哪怕是如长白山那样的鲜参高产地恐怕年产值也不会高过这个数，而且还都是五十年限的！

瞧着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陆钧傲然道：“这有何稀奇？我四象谷位居全大陆二十九灵脉之一，多的是沉淀了数万年的优渥灵田，其中不知孕育了多少珍稀灵药。只可惜啊......近年来那些底蕴深厚的修真门派在灵药这方面并无大量需求，否则老夫也不愁宗门内那满库的药材售出不出去了。”

蒙澈不禁愤慨道：“大宗门没有需求，那就全投入到凡人市场上去啊！您不知道凡尘间那些人傻钱多的豪绅们有多么珍视这些你们看不上的低品灵药。只要您肯放下修真者的清高，在凡间开设商市，必定能吸引大量土豪前来抢购。”

陆钧摇头叹道：“哎......宗门的财务萧条多时，老夫为此焦虑已久，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修真者的清高啊？只要有人肯花钱购入那些堆积成山的陈药，管他是凡人还是仙人呢。只不过......你说在凡间开设专门的仙品商市？这真的可行吗？”

好，既然话题已经进展到了这里，蒙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费了半天口舌跟这姓陆的老头交流了半天，他就在等这个机会。

他没有继续详细讲解，而是放下碗筷，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此事如果由您亲自操持的话......那肯定不行。”

陆钧不解道：“为......为何？”

为何？

蒙澈已经提供了大概的生财思路，若继续再把核心的商业策略透漏出去，那自己还剩什么筹码？

他还指望通过这个项目来让整个四象玄元宗都对他“刮目相看”呢，这就是他实现自我价值的计划，哪能轻易将从前世带来的商务经验和思维攻略授予他人？

所以他只能绕开这个疑问，言简意赅地提出自己的心中设想：“反正由您来操盘肯定不行。您若放心的话，小侄不才......倒是可以代劳。”

“这......”陆钧皱起眉头，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而蒙澈见他犹豫不决，知道他肯定还是对自己抱有质疑。

既然如此，那就再亮点“干货”出来吧，先把这老头的思绪炸晕了再说。

也让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食人间烟火的玄门宗师们看一看......一直被他们视为蝼蚁般的普通凡人，在某些方面也有着修真者难以比拟的见识！

接下来，蒙澈眼神一凝，开始当着陆长老的面如连珠炮般侃侃而谈：“陆长老，您身为四象玄元宗青龙堂首座，知道目前四象玄元宗在尘世间拥有多么广泛的声望吗？”

“这老夫怎会不知？”

“那您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份影响力来做‘市场引流’吗？”

“引......引什么？什么流？”

蒙澈不作回答，继续轰炸：“您知道该如何将流量转化为实际利益吗？换句话问，您知道要怎么把影响力变成真金白银的利润吗？您知道该怎么做有效的市场营销吗？用什么形式的方法才能刺激凡人市场的消费欲望？要如何做产品包装？将只值八分的货物售出十二分的价格？”

陆钧的眉头越皱越紧，脑瓜子越来越懵。

而蒙澈的声音却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昂：“还有，您想要赚凡人的钱，那就得先做足凡尘间的市场调研，您打算先从哪个方面着手去进行？”

“您心目中的客户目标群体锁定在什么身份阶级？什么年龄段？什么消费水平？针对每种不同的客户群体，该如何区别对待？在有了充分的《市场调研分析结果》后，又该怎么结合当地的时政去铺设业务范围，从而组建合理的商市架构？又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建立并传播自己的‘品牌效应’？拓展新业务，维护老客户群体？”

当最后一个字掷地有声地说出来以后，蒙澈整个人都已经骑到饭桌上去了！

然而，坐在桌子对面的陆钧却没有半分怒色，因为此刻他的思绪已经被蒙澈引导进了一套非同寻常的商业模式当中。

这一连串的问题的确都是值得去认真思考的重点，每一项都发人深省。但这套严谨的商业模式对于一位久居深山的修真者来说，或是对于一个思想固化的古人来说显然都是超纲的。

陆钧陷入了迷茫与困惑，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他从前就根本没有去思考过如此精细又缜密的商业流程。

而眼前这个少年，他却能一针见血地将这些经商重点全都总结了出来，几乎考虑到了每个方面的细节，有条不紊，角度新奇。

可他不过是个重病缠身的孩子而已啊，为何会对经商之道有这般见解？难道是蒙鉴洲教他的？不对啊......他爹是个炼器宗师没错，但在商道上也没并无什么建树。

又或许他从小便混迹于凡人商市，因此才学以致用，深谙其道？

也不对吧，据陆钧所知，尘世间的商道好像也没有发展到这么先进的程度。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这小子......他是个在商业领域有着卓越资质的经商奇才！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无师自通，商业头脑天生就敏锐。

其实这并非不可能，在芸芸众生之中，的确会时不时诞生出一些在特殊领域拥有超凡慧根的人才。

而像蒙澈这种经商奇才，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比那些修真天才更加难得可贵，因为像他这种人往往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大量财富和利益。此子若是能为宗门所用，那说不定......他能为宗门带来巨大的经济底蕴？

不过，陆钧虽然有所动容，但他身为首座长老之一，当然不可能就此妄下定论。

无论如何，目前所说的这些都还只是“纸上谈兵”，要想确认这小子的经商实力，就必须先从实际去考量才行。

因此，他从短暂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以后，当即便作出决定，认真地对蒙澈说道：“贤侄，既然你对经商之道有如此独到又精细的见解，那这样......从现在开始，我青龙堂所属任你调遣，将灵药销售之事全权交由你来负责，就按照你的方式去放手施为，宗旨只有一个——老夫要看到实际的利润！说吧，你需要多少时间？”

蒙澈蹲在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若一个月之后您看不到想要的结果，小侄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这话说的......听上去挺激昂，但实际上却是个毫无成本的赌注。甘愿接受任何惩罚？能怎么惩罚他呀？打一顿？杀掉？四象玄元宗舍得他死吗？他死了债账就消啦！

但饶是如此，陆钧却也不在意，直接答复道：“好，一个月为期。如果你能做出一定的成效，老夫就......额，老夫就......你，你想要什么呀？”

蒙澈的嘴角勾勒起一丝笑意：“等小侄完成您的心理预期之后，自会来向您讨赏的......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