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云溪借着解手的时间偷偷溜了出来。
医馆的门虚掩着,云溪轻轻一推,就钻了进去。
李映雪正在用晚膳。
对面还摆了一副碗筷。
“来,边吃边聊。”她将门关上,把碗筷塞到了云溪手里。
“可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李姑娘慢用,我在这儿坐着就好。”云溪端端正正地把碗筷重新放好。
“客气什么,瞧你瘦的,多吃一顿补补,应该的。”李映雪非要拉着她一起吃饭。
云溪犹犹豫豫地拿起了碗筷,拘谨地夹菜吃,面前的李映雪却没拿她当外人,不顾吃相地大快朵颐。
“来,这个红烧肉特别好吃,倒点汁在饭里,可香了。”
李映雪是狂野派的吃相,云溪这是完全相反的婉约派吃相。
“李姑娘约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其实云溪心里头有一个粗略的答案了。
“我想问问你们上岛意图何在?”李映雪包了一嘴饭,但眼神却严肃起来。
“为了我的母亲,褚烟萝。”
“什么?褚烟萝?是你的母亲?”李映雪一下子站了起来,情绪激动。
“你怎么了?”云溪也惊得抖了抖身子。
不过看样子李映雪和她娘亲应该认识。
“李姑娘与我母亲认识?”云溪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何止认识,简直熟识。”说完这些爽快话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不再开口。
“那你给我讲讲,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与我母亲是怎么认识的?我母亲十一年前就去世了啊。”云溪心中还有许多疑惑的种子,此刻正在疯狂地冒出土壤。
“我只能告诉你,你母亲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李映雪说这话时用了几分感情,似乎泪水就在眼眶里。
云溪再问关于她母亲的事情,李映雪就是不开口,她答应好褚烟萝不告诉别人,她就要说到做到。
“可我这一次前来只是为了我的母亲,你要我白来一场,白受了那么重的伤吗?”云溪的情绪也有些激动。
眼前这个人明明可以告诉她这些早已尘封的往事,可李映雪偏偏不松口。
“这些陈年旧事,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呢?况且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能了解她的事吗?难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云溪站起身来,这饭已经吃不下去了。
“并没有,只是我答应了她要保密罢了。”李映雪无可奈何。
“我娘是异族?”
李映雪点点头。
“逝者已矣,往事莫要再提,如果云姑娘实在想念,明日,我就带你上山去看一眼你娘以前的住处。”李映雪心疼云溪,便下了决心。
“好。”云溪虽然嘴上不再闹了,但心里有诸多不解,若不是有什么秘密,李映雪怎么会不告诉她?
云溪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越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越想要去探求真相。
“去哪儿了?”云溪一回来,偷偷摸摸地上楼,推开了房门,见房里空无一人的,刚松了一口气,背后就传来了魏胤池的声音。
原来他倚在门背后。
云溪捂着被吓得砰砰跳的小心脏,假装淡定地说:“解手啊。”
“放在我在茅厕前面喊你,你怎么没回应我?”魏胤池一脸戏谑。
云溪暗道不好,这厮居然还亲自去茅厕找她,她脑筋一动:“我在里头,太投入了,没听见。”
“哦,原来是这样啊。”
云溪觉得魏胤池的一声哦里头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她怕自己的谎言被识破,赶紧一屁股坐在床上,避开了魏胤池的视线。
“云溪,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她还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过想起当地人的热情好客,想起美如画卷的景色,她就喜欢这里。
这里让她的心里有了归属感,当她知道她娘曾经生长在这里,她就也想在这里肆意地撒种发芽,长成一朵随意的野花。
魏胤池暗暗记在了心里,云溪喜欢的东西有很多,秋千,糕点,葫芦八宝鸭……她总是大大方方地承认她喜欢,但这里头独独没有他。
何时云溪这棵铁树才能开花啊?长了个榆木脑袋,怪迟钝的。
她只是还不懂如何在一段感情里演好一个角色,要理解她。
魏胤池总是这么劝说自己。
一大早,云溪就被魏胤池摇醒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云溪就这么在睡梦中草率地洗漱完,穿好衣,被魏胤池搂着出去了。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魏胤池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清晨的风掺着树叶的清新,拂过面,解了大半的睡意。
快要到海边时,魏胤池回头看了云溪一眼,刚好旭日从他背后升起。
云溪一睁眼,眼前赫然是神明,与她手指相缠,让她心动一刻。
第一缕光眷顾于魏胤池,将他的睫毛和眼睛都镀成金色,云溪忍不住盯着他发愣,他温柔得如同神话故事里的太阳神,连天边的半轮金盘都成了他的陪衬。
魏胤池站在晨光之下,云溪站在阴影之地,魏胤池手上用力,就把云溪拉到了怀里。
“晚了一步。”他的下巴抵着云溪的脑袋,声音里带了一些惋惜。
“什么晚了?”
他就知道云溪那个迟钝的脑袋搞不明白什么是浪漫。
“晚了一步,一起看日出。”
“不晚,我看到了,很温柔。”云溪看着远方的朝阳,视线似有若无地徘徊在魏胤池身上。
两人依靠着一块巨石,相互依偎着继续看初生的太阳是如何慢慢从海里爬起,是如何将点点残星都藏匿起来。
云溪不自觉地倚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天,也看他。
魏胤池便低头,眼里只有云溪一人,云溪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日出是漫长的,浪漫如同海水,先是一点点挠你的脚心,然后试探地触碰你的小腿,最后一个浪头,与海水纠缠,屈服于永恒的温柔。
云溪就是那个溺水的女孩。
晶莹的水亲吻过饱满的冰肌玉骨的雪山,冰雪消融后,让人想起水草丰满的草原,可以牧羊,也可以淹没一座火山。
云溪闭着眼享受从头到脚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