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走时只带走了惊月剑与坠星箭,以及一些碎银子。
她原想带走那支扶桑花簪,但怎么也找不到,似乎从岛上回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那段时间也没有顾得上这只簪子,现在找不到了,心中有些遗憾。
她让荣姑姑端碗茶来书房,实则与她密谋出逃之事。
荣姑姑自然生死相随。
现在,她于魏胤池再无利用之处,她也该主动离开了,不然恐怕要被这群人抓起来研究她异族的血液。到头来,深陷其中的原来只是她自己。
不得不承认,魏胤池的确凭着他这张出色的皮囊让她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心。
好一个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的夫君。
这条密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方。
但只要她出去了,她就不再是将军夫人,只是一个自由人。
“小姐,咱们出了将军府,何去何从呢?”荣姑姑跟在她身后问道。
“去哪儿都好,远离京城也好,只要不在将军府。”
但云溪不明白荣姑姑的担心,她在将军府被捧在手心里,自然不知道外面世道的苦痛。
首先,容身之处在何方?
天下之大,如何才能谋得一方遮风避雨的地方,在外面过苦日子,不知道云溪能不能习惯。
荣姑姑轻叹了一口气,但只要是云溪的选择,她就支持到底。
这密室里居然有一处温泉,云溪也只是看一眼,便匆匆提着灯向前探路,她怕今日若是不成功,她便再无出逃的机会。
好在一路畅通,既没有杂草丛生,也没有积水纵横,看来这条路时常有人走。
云溪摸着墙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前面没有路了,云溪抬头一看,有一条小小的缝隙正透着光。
她用力一推,入目就是一间柴房,她拉着荣姑姑一起上来了。
此处是空旷的宅院,四下无人,云溪带着荣姑姑一路偷偷摸摸,东躲西藏的,勉强摸到了宅院的后门,可是被锁得紧紧的。
情急之下,云溪只能带着荣姑姑用轻功了。
“有刺客!”不知哪里一声惊呼,云溪便见一名黑衣男子朝她追来。
云溪落地之后,拉着荣姑姑躲在了一车稻草之下,算是逃过一劫。
“小姐,我给你添麻烦了。”事后,荣姑姑自责,若是没有她,小姐一定走得干脆。
“哪里会,荣姑姑是我的福星。”她拍了拍头上的稻草。
“我们去租一辆马车吧,今日一天的车程,先去夕露山庄找穆长情,我们先在哪儿落个脚。”云溪规划道,留在城中,人多眼杂,恐怕危机四伏。
“都听小姐的。”云溪今日换了一件极其普通的衣裳,灰白色,看着有些陈旧,她不想引人注目,脸上还特地蒙上了面纱。
荣姑姑边走还边打趣她现在像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一般,发间也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
“常伴青灯,听着也不错呢。”
“这怎么行呢,小姐红尘未尽就想着入了佛家的门,小小年纪,去熬这漫漫寡淡的岁月,多无趣,小姐不要生出这样的想法。”荣姑姑还真的担心云溪会干这冲动之事。
“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这世上我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云溪的感概中带了真情实意,的确,她如何与红尘决裂,遁入空门。
她们顺利地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门。
云溪亲自驾车,荣姑姑坐于车中,原先荣姑姑百般拒绝,怎么能让主子驾车,但在云溪强硬的态度之下,她还是妥协了。
荣姑姑坐在靠近轿门的地方,与云溪边走边聊天。
“咱们先在夕露山庄住下,以我和穆长情的交情,应该能养我们几天,然后我就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一栋小屋子,好好生活,不问往事,只道将来。”云溪做梦都想过上这样的日子,但这是她给荣姑姑构想的生活。
毕竟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她终究放不下仇恨,只是不知道如何报仇。
这几日虚假的幸福真是冲昏了她的头脑,她都忘了大事了。
“荣姑姑,虽然我给不了你我曾经许诺过的大宅子,但我也不会让你随我吃苦的。”
“荣姑姑……”
“荣姑姑!”
云溪说了好些话,可荣姑姑一句都没有回应,她不禁觉得奇怪,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来,着急地转身掀开轿帘查看。
但荣姑姑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她从轿子里扑了出来,一支箭穿过了她的肩头,她用尽全身力气猛推了云溪一把,云溪凌空而起,只能落在马上,荣姑姑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了匕首,锋利的剑身割断了绳子,马与车就此分离,她将匕首扔了出去,扎在马屁股上,骏马飞驰,带着云溪飞快向前。
“荣姑姑!”云溪一声尖叫,震得林中鸟四处乱飞,声嘶力竭之后,是一声声压抑痛苦的低吼,她双手紧抱着马脖,转头,荣姑姑倒在了血泊之中,大片鲜血刺痛了她的双眼,手臂脱力,她从马上摔了下来,脊背被马蹄踩过,疼痛难忍,却丝毫不及心里的悲痛。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荣姑姑!荣姑姑!你醒醒,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云溪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声。
她试图从地上拉起荣姑姑背在身上,可荣姑姑的手总是从她肩头滑落。
一旁的坡上还有人趁人之危,一支冷箭朝着云溪的背飞来,云溪一伸手,便生生接住了这支剑,瞳孔发红,疯狂地将箭扔了回去,一箭带风,正中那人的心脏。
坡上的一群人待不住了,他们不信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上头说的活捉,那只要留一口气。
这时的云溪早已疯了,眼里染上了血色的光芒,她提着剑,狠狠斩出一道剑气,凌厉逼人,众人纷纷后退。
剑起剑落,人头落地。
“全都给我陪葬!”纵使他们的剑也砍在云溪身上,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血痕,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如同杀人的工具,只知向前,杀光所有人!
众人不敌,剩下几个还想逃跑,云溪飞身而起,一剑封喉。
血溅竹林。
云溪吐了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却还是爬着到了荣姑姑面前,她身上满是鲜血,在尘土里翻滚过,沾满了泥土。
她伸出泥泞的手,抽搐一般在衣服上擦了擦,可是越擦越脏,她发了疯一样不断重复着擦手的动作。
“荣姑姑,我们走,我们走,坏人被我杀死了……”她的头贴着荣姑姑的头,却再也听不到荣姑姑张口说话。
“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云溪艰难地扶着荣姑姑站起身来,可她屡次从她背上滑下去,云溪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求求你……”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却将她的悲痛越吹越浓。
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她,招来了杀身之祸,还害得荣姑姑为她送了命。
不不……不,她只是太痛了,晕迷过去了,要赶紧找大夫,对,她要救荣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