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的一身红衣在宴席上一枝独秀,皇后一眼便锁定了她,眼中的不喜明明白白。
但云溪才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拿了一块糕点,撩起一角面纱,将糕点塞进了嘴里。
魏胤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云溪也爱吃糕点,众多菜色,必先对糕点动筷。
待到众人推杯换盏,云溪只举杯,滴酒未沾,悄然离座,手执纸伞准备出去散散心,这深宫,她许久没来了。
曾经的泠香殿恐怕已经荒废了,人去楼空,此地空余一个壳子。
云溪撑起了白色的纸伞,纸伞从眼前一晃而过,她一手提着裙边,进了雨中。
细雨中灯火不灭,映在云溪眼里流光溢彩。
魏胤池从容不迫地跟在云溪身后,雨夜之中,很好地隐藏了自己。
云溪随意漫步,往内宫的方向去了,避开了一路灯火阑珊,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去。
她手中未执灯火,就这样黯淡在了黑夜里,唯有一身翩跹红衣有些瞩目,倒像是燃了火。
越往里头走,便越是阴森,连灯都没点一盏,云溪一步步走得谨慎,看清了地才向前一小步。
不知不觉,循着小路,绕过了宫中最繁华的殿门,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宫殿。
云溪抬头望着这块老旧的牌匾,是一块无名匾。蛛丝挂满了牌匾,因下了一场雨,蛛丝之上晶莹点点。
宫中多怨女。
皇上早就将她们忘得干净,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云溪轻叹一声。
宫门紧闭,这可能是宫中做得最随便的一扇门了。
反正这地方也不是叫人享乐的,粗糙点便粗糙点,进了此处,管你从前是多受宠的妃子,现在就是被宫女太监搜刮得一穷二白的下堂妻。
云溪伸手轻轻推门,门紧紧锁住了,侧耳倾听,锁链摇晃的声音在寂寥无声的黑夜中格外突兀。
锁链锁住了宫人的出入,锁住了宫人的心扉。
前门既然推不开,那便瞧瞧有什么侧门。
云溪撑着伞往一旁走去,这一带荒凉至极,野草丛生,但怪得很,冷宫高高的围墙之下居然修了整整齐齐的路。
云溪拎着裙摆,慢慢移了过去,恰巧草木遮蔽,她也不必担惊受怕,平整的地上有两道砌砖留下的缝隙,云溪好奇心起,绣花鞋踩了踩被雨浸泡的砖面,这居然是两块可以上下浮动的砖块。
她估计是遇了足量的水之后,触发了机关,可密道就在眼前,却不知道如何打开,云溪不甘心如此走了。
“左三右一,重浅浅重。”温润之声从身后传来。
云溪吓得纸伞都从手中滑落了,栽在她的脚边。
魏胤池弯腰捡起纸伞,手握于方才云溪握过的地方,还留有余温。
“沅芷姑娘,又见面了。”他并未带着伞来,额前的几缕发丝被雨淋湿贴在了额头上,凭空添了几分凌乱美。
他为云溪撑伞遮着雨。
他好耐心地继续说道:“沅芷姑娘大晚上来冷宫真是稀奇,胆子也是真的大,倒不怕这污秽之地有什么脏东西。”
“我行得端,坐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怕的是魏将军你吧。”
“若谁挡了我的路,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还怕这些不成?”魏胤池走近,伞下又多了一人。
云溪后退一步,再无退路,她的背抵着潮湿的高墙,她想着大不了与魏胤池打一架。
云溪双手抬起,想要将伞夺回,哪知他握伞的手向上一挥,云溪便扑了个空,她撇了撇嘴,正要收回手时,魏胤池却猛然一手控制住了顿在空中的双手。
“放肆!你可知我是谁?”云溪拿出了郡主的狠劲儿。
“你面纱遮面,还叫我猜你是谁,你耍无赖。”魏胤池纸伞的右手向后一到,纸伞便落在了地上。
他一把扯下了云溪的面纱,一时间线断珠散,两人脚边叮叮当当。
“果然是你。”魏胤池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想到她居然忤逆他,里应外合地逃跑,他便来气。
“你认错人了,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魏将军,还请魏将军自重。”
“自重?那些日子,你与我夜夜缠绵悱恻,倒也未叫我自重。”魏胤池右手捏着她的下巴,腾出一只大拇指,将她唇上艳红的口脂擦抹去,竟要吻上她的唇。
云溪头一偏,一吻落在她的脖子上,魏胤池没有移动一分一毫,吮吸之间,她脖子上显现出一小块红印。
落在魏胤池眼里,满意至极,既是他的人,身上就该有些他的记号。
“云溪,这味道还是与往常一样。”
“我要告诉我哥哥,还有爹爹娘亲,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溪心中愤恨,为什么魏胤池竟能如此轻易地认出她?竟敢如此对她动手动脚?
“你若再大声叫唤,宫中巡视的人可要被你引来了,到时候你我的名声就都别要了。”魏胤池捂着她的嘴道。
云溪直接咬了他一口,他吃痛移开了手。
“这世上相像的人数不胜数,我奉劝魏将军擦亮了眼睛瞧瞧仔细,别见了个姑娘就大胆无礼。”
云溪故意用右脸对着他。
她的右脸上居然有一颗褐色小痣,就在顺着嘴角向上的三指处。
方才没有看得清楚。
魏胤池用力搓了搓,将云溪的脸都搓红了,那颗痣依然纹丝不动。
他有些泄气,云溪脸上光洁无一物。
难道她真是南夏的郡主?
他凑近,她身上的味道变了,今日明明闻见的是熟悉的香味,现在却是一股玫瑰香扑鼻。
云溪庆幸有尉迟星纪的提醒,回去小憩时故意染上一身玫瑰香,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都爱用的香。
“可瞧仔细了?”
魏胤池慌忙放开她:“失礼了,郡主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太像了,一时间在下糊涂了,竟以为是故人趁夜归,郡主要在下如何赔罪都行。”
他双手将云溪的面纱奉上。
云溪不满地夺过,拧起眉,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最好的赔罪方式就是请魏将军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好。”魏胤池捡起地上的伞递到她手里之后,转身进了雨夜之中。
雨滴映在云溪眼里,她的水眸中亦是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