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清晨,汤心语出嫁。
只见她头戴锦帕,身穿金丝喜服,左手拿着苹果,右手拿着如意。由汤嬷嬷护送,坐上黄帝御赐的一顶明黄色的小轿,浩浩荡荡地进宫去。
看着送嫁队伍荣耀前行,礼部侍郎韩大人的夫人金氏道:“哎呀,这是一个至高的荣宠呀!自开国以来,本朝选嫁秀女入宫,皇上御赐凤轿的乃首次。
真是皇恩浩荡,圣德无量啊!恭喜汤夫人,恭喜汤大人,您的女儿,估计是皇后人选呀!
那边,金足街一号,那里是紫丞相府。也有一顶喜轿要入宫,却不是皇帝御赐的凤轿,只是一顶大喜轿而已。
午时正点,两顶轿子同在乾清门汇合。这里,宫里的掌事姑姑早已候在宫门前,等着迎接新的秀女入宫。
宫里的姑姑,太监宫女,跪成一排。
看到汤家的女儿乘的是凤轿,大家已是心知肚明。“这皇上呀,看重的是汤家。”两个小宫女在下窃窃私语。
掌事姑姑道:“莫要在下碎嘴,注意宫规,小心你俩的皮子被抽。”
姑姑说完,下面的人迅速闭嘴,不再敢妄议。
汤心语和紫依梦同时下轿,大家一看,两位都是绝色的美人。宫人们纷纷打起十二分劲儿来。
这可是天启朝,最权贵的贵女啊。谁不想留个好印象,将来得到一星半点的照拂也是好的。
掌事青姑姑以标准的仪态,迎接两位美人入驻了春喜殿,这里是新入宫的秀女暂居处。
青姑姑道:两位姑娘,今儿咱就委屈在此,待嬷嬷去礼部禀后,会尽快给二位姑娘另寻雅处的。
青姑姑走后,紫依梦粉唇轻启,微微屈膝:“二小姐,依梦有礼了!”。
心语闻言,看向对方。嗯,这紫依梦果然长得很是娇媚。
尤其是她黑绸般的刘海下的眼睛,密长上翘,宛若蝶翼的睫毛下,是一双亮如钻石的双瞳。小巧的鼻翼,粉色的薄唇,真的是伶俐可人。
只听那紫依梦温婉柔声道:“二小姐,咱俩谁大点呢?依梦虚度十九矣。”
心语道:“心语小一岁,您是姐姐。心语拜见姐姐,您真是明媚动人哦!”
紫依梦道:“哪里哪里,妹妹才是温婉动人。小女,皇上还没见着呢,就已落下了一大节。您瞅,您乘坐的是御赐的凤轿,姐姐先恭喜妹妹,获圣心眷顾!
哈哈!紫依梦发出了与她长相不符的笑声,转身,抖了抖闪亮的华服,扬首而去。
汤心语瞧着有些嫉妒不悦,匆匆而去的紫衣梦,一时呆萌无招。唉,果然如大宗主的预料,这紫家的小姐可不是一个善茬啊。
汤心语无奈地摇摇头,走进自己的东厢房。这个房间陈设简单,屋子正中一张条形木榻,榻上铺着锦被两床,榻头放着一面铜镜。
心语摸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小巧精致的口鼻,仿佛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美貌。
她轻叹息着,摘下了头上的步摇和耳饰。正待退去这一身金丝裹莲边的喜服时,有宫女禀报:皇上驾到,皇上…。
只听门外一磁性男愠怒道:“大胆奴才,竟将朕的美人搁这等住所?”
“皇上,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
只听“咚咚”两声敲门,“心语姑娘,您歇着了么”
“青姑姑的声音…”,心语连忙掖好衣衫,打开了房门。
额,门口站立着一个高大修长的男人。月色朦胧,她看得不真切,只觉对方威严挺拨,夜风撩起他宽窄合体的金黄锦袍子一角,露出那双精致好看的金黄翻云靴。
灯光下,那人凑近,只见他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在夜光下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心语赶紧跪下,奴婢拜见皇上,皇上吉祥!
皇上立即扶起心语,口气森然道:“掌事姑姑,还不快将心语小姐迎进嘉庆宫。”
是,皇上,奴婢马上安排。
只见,皇帝这会才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且笑容可掬。
他凝眸一瞬,汤府次女:一袭淡粉衣裙素裹曲线玲珑。如墨青丝一根彩带轻挽,胸前散落几络发丝。双颊菲红,灯火摇曳下营造得她的肌肤,如粉嫩桃瓣般娇柔。明景帝只觉小腹一热,急忙说道:
“心语姑娘,朕不打扰了,你今儿累着了,好好歇着吧。”
转身,他踏着清风月色悠然而去。
心语怔愣之间,皇上已走远。回眸,青姑姑已收拾好她的包袱,汤心语连夜搬进了嘉庆宫。
北漠,烟云城。赤羽大街的一处酒馆二楼雅间。上官云和鹿散人正等待蓝衣信使。
那个接受他安排的,潜伏在北漠亲王百英杰身边的属下许言。
下午三时后,那信使许言才匆匆来到。
许言来到上官云跟前,跪拜道:卑职许言拜见柠少爷。好久不见,想必柠少爷这游业课,将要结束了?
大王都念叨了您好几回,想要见见少爷。
嗯,本少爷知道了,晚一些会回府的。
上官云道:“许言,府里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变化?叔叔是否还一日不落去府里探视老爷?”
许言道:“是的,少爷。您叔父每日都去。”
那你好好跟本少爷说说,这一年多来,府里的所有的情况吧。
鹿散人道:“许言,老爷的眼疾目前可有好转?”
许言道:“唉,鹿兄,好久不见!兄弟们一直有念叨你啊。当年你给老爷献上的药其实效果不错,不知怎的就被人换掉了。
近一年来,老爷的视力已经完全模糊。身子骨已虚弱有了好多。他的咳嗽一直不见好,今儿早上还咳血了。”
上官云道:“那医士怎么说?”
许言道:“秦医士说,老爷的身体里有一种罕见的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什么时候中毒的都不知道。”
上官云道:“你是老爷最信任的护卫,关于叔叔常来府里,你有怀疑过吗?我记得老爷以前一直服用叔叔送来的补品。那个补品有没有查过?”
许言道:“少爷,那个补品查过,没有查出任何不妥。”
上官云道:“好,明日我回府,你把老爷服用的补品一一拿来,我要亲自查验。”
许言道:“太好了少爷,我一会回去禀报老爷您回来了,老爷肯定会很高兴的。”
嗯,那你去吧。
蓝衣信使飞快离去。
翌日,上官云回到了北漠皇宫,这里留下了他好几年的生活记忆。
记得那年,外公送他来的时候,他才刚五岁。混在北漠王那么多儿子中间,他只是最弱小的一个。
外公交代,他只要静悄悄的长大就行,不必引起别人的注意。
上官云通常不敢说话,不敢与众兄弟们争抢东西,他从来都是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一个。
直到一年的冬天,他偶然在牧场里遇见了北漠王。
寒风啸啸的牧场。北漠王看见一个瘦弱的孩子,在那一片枯草坪上玩强地学习骑射。
那马儿不止一次摔下他,但小孩却没有退缩,他一边拍着马儿的头说好话,一边坚持爬上马背。
北漠王看了觉得这孩子很是有趣,有胆有识,很是赞许。
他问了属下,才知道是自己第十二个儿子。嗯嗯,北漠王一阵父爱溢出。
当下吩咐属下赏了他一只烤羊腿,并赐名字“百里柠”。那是上官云长到八岁以来,吃到的最丰盛的一次晚餐。
从此这个儿子,就留在了北漠王的视线。不久,宫里派了一个嬷嬷来照顾他的起居,每月也会有人给他送些好的肉食过来。
两年后,北漠王再来看他时,发现这个孩子因为有了人照顾,小小年纪已长得清秀俊朗,一表人材。
从那后,上官云也渐渐关注起北漠王来。他发现这个北漠王对他还算关顾,因为百里柠的母亲,只是北漠王后院的一名浣衣仆。不知北漠王是出于什么心态,他莫名对百里柠认真照顾起来。
而上官云呢,也许就是那一只羊腿,让他对北漠王有了一丝感激。
但是,北漠王百英柦并不知道,这个百里柠并非他的亲生儿子。他一如既往的照顾上官云,还送他去外面游学习武。
上官云记得:当初是北漠王委托他弟弟百英杰,带着上官云到天山奇门决学武的。
所以,阴差阳错中,上官云成了天山奇门决常一天大师的弟子。
这日,上官云回到皇宫。掌事黎嬷嬷见到他,兴高采烈地跑到皇帝的寝殿:“皇上皇上,十二皇子回来了。”
躺在榻上的北漠王,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只见北漠王满头银丝,骨瘦如柴,双眼似乎已看不见。
上官云心中一沉,他上前一步,难过抱住北漠王:“父皇、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俊美的脸上已是热泪倾泄。
“皇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咳咳,……”。北漠王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抓住儿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父皇,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医,太医…江太医”。上官云嘶吼着。
不一会儿赵公公领来了一个太医。
“皇儿,来,父皇告诉你一件事儿。”
嗯嗯,看着北漠王虚弱无力的样子,上官云心中还是挺难过的。
虽说不是亲身父亲,但这许多年,他的养育之恩还是挺深的。
上官云本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受不了堂堂皇帝,居然遭受如此待遇。
北漠王道:“皇儿,父皇老了病了不中用了。这一年多来,我朝发生了很多事儿。
父皇完全没有掌控能力了,你的大哥,二哥,三哥,为了争夺这个皇位,斗得死去活来。唉,这几个不孝子,只知道窝里斗啊。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是一块刀尖上的肉。这个皇家,怕是要变天了。”
上官云道:“父皇不会的,您放心,儿臣回来了。”
北漠王道:“啊,是的,你回来了,父皇揪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父皇,您平常都吃什么药?还有饮食?
唉……都是你王叔送进宫的东西。
上官云左右看了看,禀退了殿中之人。
他拉着北漠王的手,给他号了一下脉。心中大惊,北漠王的脉跳非常微弱。
他又试了试他的眼视力,发现北漠王一点也看不见了。
上官云不由悲从中来,大声哭了。
“父皇,儿臣不孝啊。儿臣回来晚了…啊,他为什么要害你啊?”
北漠王倒是挺冷静的,挥了挥手道:“不为什么,他就为了这个皇位。如今,他以为他的阴谋得逞了。
朕,的确是低防了他,如今一切已晚,朕的生命也就是三天两日之限了。
唉,朕的儿子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柠儿,这些年父皇什么也没给你留下。这个江山,已经是你王叔说了算。
他打着我的名义,向北唐国挑起战争。目前他又做些什么?父皇也无从得知,为了保住你自个,你不可锋芒外露,这宫里都是他的眼线。”
上官云道:“父皇,儿臣要救你出去。儿臣认识一个名医,定能治好好父皇。”
北漠王道:“朕已经没有明日了。柠儿不要难过,赶紧离开这里。”
只见北漠王从贴身的腰带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一下子藏入上官云的手里。
北漠王道:“这个你要收好,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包括你的哥哥们和你的王叔。)”
上官云道:“父皇,这是什么?”
北漠王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道:“小心殿外耳朵,你拿着这个赶紧离开这里,包里面有交代给你的。”
上官云道:“父皇,儿子不走,儿子得陪着您。呜呜…。”
只见北漠王用劲全力,将上官云推倒在地。
他发怒大吼:“你这个不孝子,朕还不知道你们,都是想着朕的皇位。该死的,都给朕滚,滚吧!”
上官云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北漠王的寝宫。他的内心如波涛汹涌,一千万个对不起,在他的心底排队呐喊。
他想到英武一生的北漠王,如今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他的不忍和愤怒在胸腔里反复纠缠。
他刚要出宫,迎面来了架高头马车,车架上镶嵌着黄金珠宝,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刺得上官云的眼一阵目炫。
“哟呵,这不是十二弟吗?怎么,回来分财产了?”
只见那马车内的人,挑开车帘,站了出来。
上官云道:“哦,大哥,我只是回宫看看父皇,父皇他……。”
大皇子百里笙道:噢,看父皇,怎么样,他好些了没有?离死不远了吧”。
上官一听他的口气,非但没担心北漠王的安危,反而大不敬,还如此幸灾乐祸,大逆不道。
上官云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倏地”跳上马车,“啪啪”,扇了百里笙两个巴掌。
那百里笙一下子被打得蒙圈,瞬间就怒不可抑。他飞起一脚就向上官云的下体踹来。接着手里又多了把长剑,“唰唰”一阵剑风,对着上官云就乱刺过来。
上官云一个纵跃,他飞身上了车蓬顶上。回过一拳,又打在百里笙的后背,百里笙没注意,一个趔趄,跌下了马车
马儿受惊,带着上官云飞驰着出了皇宫。只听得百里笙对着那群手下大骂道:“饭桶,废物,本殿下养你们有什么用?”
马车一路狂奔,到皇城外五十里的北漠巡防营。这里是上官云的好朋友、好兄弟,卢克将军的铁骑巡防大营。
上官云放心地吆喝一声:咴儿,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他坐车里,打开了那个布包……
(未完待续)
余热焰原创
2021.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