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
江已看见来人叫道。
老人点头,招呼孙子过来扶着自己。
和二娃不同,孙婆婆穿的衣服更加破旧,连补丁都没有。
看着江已,老人露出笑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干瘪瘪的,有些渗人。
但后者知道,这已经是老人最热情的招待方式了。如果换做旁人,是万万享受不到这种笑容,至于原因,自然是他经常光顾婆孙二人的生意。
“小已,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孙婆婆开口,继续关切道。
“你师父身体不好。”
“倒是辛苦你了。”
江已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
从衣袖中拿出几枚铜钱。
是昨日葛老三上山时给的布施,当然只是其中一部分。
老人点头,二娃则轻车熟路,从屋子里面拿出用纸抱着的吃食。也是江已和他师父每日的早餐,也很简单,无非是些馒头和凉菜之类的。
“谢谢孙婆婆,那我就先走了。”
江已接过吃食,点了点头后,就朝着落霞山走去。
后方。
传来了婆孙二人的对话。
“二娃子今天想吃些什么,奶奶给你做。”
“烧鸭饭,奶奶做的烧鸭饭可香了。”
孙子的夸赞,让孙婆婆笑着点头。
大红灯笼下。
老人的影子越来越长。
红彤彤的,像躺在血水中。
而江已,拿着吃食,却没有回头。
......
落霞山。
清凉的夜风吹过。
天边,已经隐隐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只是在红月下,让人无法静心欣赏这个世界的夜景。
山巅处,一座道观静静伫立,并不高大,有些墙面还年久失修。
但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任何不安定的气息,似乎怎么也进入不了其中。
而道观前,有一老道笔挺地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枚白色棋子,盯着石桌上的那一副残局,时而蹙眉,时而叹气。
老道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穿着整齐,长发用木簪束起,没有一根杂乱发丝。
“师父,您不是睡了吗?怎么就起来了?”
刚刚上山的江已看着这一幕,略微惊奇。
自家这师父生活作息可是非常规律的。
只要睡下,不到辰时绝不起床。
十七年来雷打不动。
今天是怎么了?
而这位,自然就是葛老三口中的青石道长。
十几年前来到落霞山,然后建了这座无名道观。
平日里除了教导江已一些知识外,就是在外处理诡异之事。
所以在这方圆百里,乃至于广阳县城,都有些许名声。不然葛老三家里出现怪事,也不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落霞山了,其实不只是塔寨,连周围几座村寨都是如此。
“坐吧。”
青石道人似乎没有听到,而是自顾自道:“葛老三家什么情况。”
“滑胎三次,导致胎儿怨气汇聚。”
“第四次的时候形成了魔胎。”
江已道,并未隐秘。
不过,渡化天书这种事情,他可不会讲出来。
毕竟有前世看小说的诸多经验,有些东西还是不说为好。
“孽缘啊,牌位立了没有。”
“都交代了。”
青石道人点头,便没多说什么。
江已也坐下,同时把吃食放在一边。
然后坐在对面。
当他看到石桌上的残局,有些无奈道。
“师父,你研究这副棋局已经十几年了,还没找出破解之法吗?”
这副棋局,从一开始就摆在这里,无论风吹雨打。
师父青石道人,每当闲暇时就会拿出来看。
这不过多年过去,却始终没落一子。
后者闻言,虽未抬头,但却轻声回答:“若是能轻易破局,我也不至于一直坐在这里了。”
“那就不能每一步都试试?”江已开口,十几年了。如果一步一步试,总会走出正确的那一子,这样也用不着天天对着一副残局了。
“落子无悔啊。”
青石道人再次开口。
似乎并不是被棋局所困,而是在等待。
江已听闻,却暗自无语。又无人对弈,为何讲究落子无悔?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虽然面前这位师父非常重视自己。
但以江已对眼前师父的了解,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触碰的。
可以说极为倔强。
但很多时候,他却觉得。
对方也真心是为了自己好。
否则也不会教导那么多道理和斩妖除魔的本事。
只是可惜,除了这些外,再无其他。
连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他都一知半解。
按照师父的说法,时机到了。
自然就明白了。
并未继续想下去,江已看着身边还在冒着热气的吃食,当下道:“师父,先吃点东西吧,凉了味道就变了。”
青石道人终于抬头,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望向里面的食物。
先是微微蹙眉,不由瞥了一眼山脚,只是很快就转头了。
然后拿起里面的馒头,咬上一口,露出笑意。
江已看着对方略微满足的神色,有些奇怪。
这馒头吃几年了,怎么每次都这样?
是孙婆婆做出来的好吃。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不过能肯定的一点是,师父还没有到那种不食五谷的境界。
因为他听说过,这个世界,有些人,是不需要进食的。
自己连师父都不如,与那样的存在肯定相差甚远。
所以啊,我修行还不到家。
此刻,师徒都没有开口。
青石道人吃的很慢,似乎在享受这一刻。
而江已则是端坐在一边,看着远方。
岁月静好。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流逝。
天边的鱼肚白,范围也越来越广。
红色的月亮,也在大日即将升起前,变得暗淡无光。
江已站起身,迎着缓缓升起的朝霞,长吸一口气。虽然这个世界的夜晚比较诡异,红月也弄的人心不安,但在大日的照耀下,很多不适都消失了。
终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旭日东升。
万物仿佛都复苏了。
青石道人转头。
看着朝霞下年轻身影,微微动容。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眼眸中的沧桑更甚了。
良久,他面色恢复如常,看着石桌上的那副棋局,放下手中的白色棋子。
旋即对着不远处的江已轻声道:“对了,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做。”
此刻青石道人的语气很郑重。
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