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科技高度发达，自人类步入星河时代，类似于空难这个词，已经是很久没有听到了。

范权表情肃穆，基于对逝者的尊重，连腰背都挺直了些。

首先，是遇难者名单。

他一一扫过，在末尾处，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一片死寂，仿佛被灰蒙的染料渲涂，就好像阵亡烈士名册。

震惊、愕然……几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涌起，因为在范权的记忆中，他可从未踏上过这班飞机。

曼德拉效应么？

这可不是单单记忆错乱的问题，如果他真的在飞机上，那么此刻应该在某座山峰上化作灰烬，又或许沉眠于大海的最深处。

早就去见上帝了，怎么会生龙活虎的呆在牢房里？

莫可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550”航班失事，我们在飞机可能坠毁的大三角地区搜寻了很久，但可惜一无所获。”

“专家推测飞机可能沉入大海，至此可以确定，载机人员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范权沉默了会儿，说道：“那我是什么？”

莫可可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你晕倒在伽比海滩上，被返航的渔夫救下，我们扫描芯片，发现你就是“550”航班的遇难者……”

“这不可能！”

范权激动的当场否决，这实在太荒唐了！

伽比海，位于祖星西方。

大三角，是南洋岸三座城市的交点处。

它们之间相隔近千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联系，更不要说一个搭乘飞机去往南方的人，突然出现在大伽比海滩。

超自然现象，联邦社会并不少见，他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莫可可轻声道：“这次空难引起政府及各界人士高度重视，我们审训你时，你口述的信息与芯片记录都基本一致，但就是没有关于“550”航班的一点记忆。”

范权睫毛微颤，紧紧盯着投影屏的报道：

“5月12日7时，北航“550”于庆市起飞，载客340人，一切正常。”

“8点30分，北航仍能与地面管制沟通。”

“9点25分，北航机组请求降高，最后向塔台发出声音。”

“1点20分，北航与管制失去联络，信号消失。”

“1点30分，确认失联，A级应急搜救计划启动。”

“第二日，搜寻无果。”

“第三日，仍然无果。”

“……”

“……”

“第七日，北航公司召开发布会，宣布“550”乘客全部遇难。”

“至此，搜救结束。”

看完通篇，范权逐渐冷静下来，看向莫可可：“以联邦现在的科技，不可能连一架飞机残骸都找不到，哪怕它坠入大海。”

“事实就是如此。”

莫可可感慨道：“我们动用了大范围的扫描仪，就算是飞机碎成渣，也能捕捉到细微材质，但它就像是……

“人间蒸发了一样。”

范权呆怔几秒，然后迅速扭头看向投影屏，似乎发觉到了什么。

“名单……名单上没有秦贺！”

他瞳孔地震般的颤栗，既然自己踏上了死亡航班，那么大叔应该也是如此，可当认真的扫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秦贺的名字。

“秦贺？”

莫可可柳眉一挑，有些疑惑：“你认识么？”

“秦贺与我在一个户口，你们扫描芯片的时候应该看过的。”

她思考一阵，直接摇头：“并没见过，你的父母死于流感病毒，已经被销户了，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亲人。”

范权止不住的喘息，大叔与飞机一同消失，那自己被更换芯片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他印象中的大叔，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修车工，不仅打了半辈子光棍，还与贫穷伴随一生。

范权不愿意相信，大叔能与移植芯片这个或许不算伟大，但一定艰巨的事业有所牵连。

莫可可明白他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轻声道：“知道你失忆后，我为你制造了梦魇，希望你能试图想起什么。”

“只是很可惜，你的梦境中没有出现关于“550”航班的任何信息。”

过去几分钟，范权呼吸平稳下来，看着莫可可，询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他是佛派，既然遇到想不通的事情，那就尝试逼迫自己不去想，反正也想不明白。

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你不能走！”

莫可可皱眉道：“在事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必须配合调查。”

特查局派她来协助侦查“550”空难事件，一直是毫无头绪，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幸存者，这个线索自然不可能放走。

“长官，我失忆了，无法配合调查，如果我想起什么，会第一时间回来交待清楚。”

范权眯眼漠然道：“并且，我不是犯人，你们提审的日期已过，没有权利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莫可可沉默半响，看了眼表钟，叹道：“现在是午夜12点，你睡一觉，明天给你答复，我需要跟上级汇报。”

说完，她转身离去。

走到牢房门口，一台激光扫描仪开始扫描她全身。

“滴，身份确认。”

机械女声响起，随后是清晰的气压传动声。

门打开了。

顿了一下，莫可可回过头，平静道：“我不受任何威胁。”

范权没有说话。

合金门关闭之后，他重新躺回床榻，微微阖眼，不敢让自己睡的太死。

按理说，这里是监狱，应该是祖星最安全的地方。

但范权仍然保留着一丝谨慎，除了害怕再次陷入莫可可所制造的梦魇，还有一个原因。

他的芯片被更换了……

这事如果传出去，必然会惊动联邦管理，科学界会为此饱受冲击，甚至人们奉为神明的“第二序列”，也会因漏洞而不再神圣。

当然，在那之前，范权一定会被以最高刑法处于死刑。

现在“官方”对他来说，最具有威胁。

所以明天必须离开！

范权眉心一蹙，有些痛苦。

虽然他与莫可可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根据交谈与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位军官很骄傲。

女人不好惹，尤其是骄傲的女人。

她不会因为规则而妥协，某种意义上说，她本来就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范权睁开眼，瞥见黑暗中的扫描仪，心中一动，忽然有了对策。

“最高权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