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东西,正是陈阳的微型纸人。
纸人群瞄准的地方,是堆积爆破筒的地方。
爆破筒是可单兵携带的轻型爆破器材,用来爆破铁丝网和简易工事。
这玩意大恒也有,曾有叛军将巨大的树木挖空,填入火药作为爆破城墙的工具,还有用竹竿或木板作的改进版。
红夷军急于救教士,为了行军速度,没有携带大炮,便用爆破筒替代,可以爆破简易工事或土城墙。
这些爆破筒存放在阵后,由少量下马的骑兵看管,本以为万无一失,哪知道突然窜出一群老鼠般的怪异。
军中向来由教士负责对付怪异,偏偏乌柏教士不在。
见纸人袭来,瓦德西顿时急了,大吼道:“挡住老鼠,别让它们靠近爆破筒。”
后阵有二十多个士兵转过来,瞄准地上的纸人放枪,子弹乱射,泥土飞溅。
但这些微型纸人体积小,速度快,都是闪避点满的存在,一通乱射后一个都没打中。
纸人集群很快冲到了筒堆里,双手灵活的旋开螺盖,猛的拉开了火环。
轰!
筒堆化为一朵巨大的绚烂烟火,猛烈的爆炸将周围的洋兵扫得东倒西歪,有五六十人被当场炸死,其他大部分步兵也受到了爆炸冲击,或是受伤,或是晕厥。
只有后阵的近百名骑兵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那些骑兵在对射时就移动至阵后,本想等拳民崩溃再衔尾追杀的,却因此躲过一劫。
“杀洋鬼子!”
孙展堂立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提着大刀身先士卒的冲锋。
其他还有些发愣的拳民也反应过来,纷纷大声喊叫,跟着冲锋。
之前瓦德西刻意近距离齐射,反而让拳民占了极大优势,此时两军距离也就几十步,一个冲刺就进入肉搏战。
鼓点和号角再次响起,拳民们加速冲刺。
少数洋兵从爆炸冲击中反应过来,开枪射击,但零散的射击已不能阻止拳民的冲锋。
“上校,撤吧,败了!”麦尼路惊恐道。
“不!第三枪兵营永不言败!”
瓦德西的怒吼响起,大声下令:“步兵上刺刀,骑兵队火力掩护!”
虽然受到爆炸冲击,但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命令,仍是动作机械的给枪管装上刺刀。
刺刀的刀身用优质钢制成,刀刃为单刃,刀背带双面血槽,再加上长长的枪身,比一般的短矛还要长。
帝国士兵不止枪炮犀利,更是凶悍的白刃战士,他们从不畏惧肉搏。
发生剧烈的爆炸后,竟还有两百余士兵第一时间投入了战斗,结成了稳固的阵形。
挥舞着大刀长矛的拳民狂吼着,如同集体冲锋的野牛群,撞上了对面密集的锋利兵刃。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前列的拳民死伤惨重,他们的大刀太短,没有刺刀长,肉搏时很吃亏,还有人被子弹射中。
洋兵虽然拼刺刀,但也会射出枪膛里剩余的子弹,拼刺刀不开枪只会出现在影视剧里。
更多的拳民从后面猛撞上来,巨大的力量将洋兵的阵列撞出一个缺口,许多士兵被撞倒在地,包括孙展堂在内的十多个强壮拳民先锋杀进阵中,挥动斧头和大刀,掀起一蓬蓬血雨。
整齐的阵列线消失,演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混战,洋兵刺刀的那一点长度优势不再。
后面的骑兵都下了马,他们绕到侧面,站到官道两旁的田梗上射击,不断有拳民倒下。
后面的拳民枪手也陆续赶上来,在田梗上和洋兵对射,因为距离拉近,土枪也有不错的杀伤效果。
骑兵承受不住这交换比,被压制得逐渐后退。
破天荒头一次,洋兵在对射中损失惨重。
而正面的肉搏更为激烈,拳民越来越多,逐渐合围,将近三百步兵围在中间。
瓦德西少校放眼看去,周围的拳民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都是兵刃,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
入侵大恒以来,他头一次感到绝望,这些拳民似乎不怕死,也杀不绝,死一个就补上来一个,仿佛数量无限。
帝国士兵们被压缩成一团,别说肉搏,连移动都有些困难。
前面又一个战友倒下,瓦德西被顶到一线,他声嘶力竭的大喊,手中刺刀舞得飞快,但敌不过对面密集的兵刃。
很快啊,先是一支长矛刺中了他的小腹,紧接着一柄大刀砍中肩膀,还有一个农夫用的镗钯死死顶在他的鼻子上……
拳民们怒吼着,一次又一次,不断的把兵刃从人缝里往前捅,有的人连是否刺中刺死都不知道,只是机械的狂热的重复动作。
洋兵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十多人作困兽斗,没有人投降,就算投降此时也没有人接受。
“杀洋鬼子!”
拳民齐声呼喝,汇成洪亮的号子,大家不知疲倦的不断刺杀着,直到最后一个洋兵倒下,众人仍没有停下,对着地上不管是尸体还是伤兵继续疯狂乱砍。
也不知过了多久,亢奋的拳民终于停了下来,战场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参与肉搏的洋兵都被杀死,没有一个幸存,地上留下了四百多具尸体,剩余的少数骑兵见势不对,早就逃跑了,晃动的马股消失在远处。
“万胜!”
有人大喊,其他人跟着一齐大喊。
“万胜!”
“万胜!”
从战场到城墙,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声呼喊,如滚滚怒雷汇聚。
在一片欢呼中,有不少人嚎啕大哭,他们有的孩子被育婴堂害死,有的被教民圈占了田地,有的亲人被杀……因为洋人洋教,他们聚在一起成为拳民,多年累积的无数苦难和仇恨,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师父……”
大徒弟董福在尸体堆中找到了孙展堂,那是之前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师父,赢了……我们赢了!”
董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看着孙展堂的尸体。
孙展堂抓着一柄染血的大刀,脸上犹自带着安祥的笑容。
想必他死之前,知道己方赢了,才放心走得。
在一片欢呼的海洋中,陈阳悄悄离开了城墙,消失在无人的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