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河四通八达,贯通数府之地,极大地带动了商贸繁荣。
陆沉凭栏而望,看到两岸码头皆有许多工人搬货卸货,忙得热火朝天。
而往来的商船、客船,上面多半都有挂着三帮四会的旗子,作为一种通行的凭证。
“燕阀数百年、几代人的经营,早就把华荣府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三帮四会用于敛财,鹰扬府官军已成私兵其他门阀或者平天寨,他们要想要插手进来,根本不可能。”
陆沉望着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的永清河,思绪微微起伏。
他此前听燕平昭说过,长房二公子燕寒沙即将跟王阀千金结亲联姻,连婚期都定好了。
就在下月初四。
是个难得地黄道吉日。
宜嫁娶、祈福、入宅。
“燕、王两家达成同盟,一南一北,互为一体。”
“此事若是成了,日后争龙逐鹿哪里还有齐阀、杨阀什么事儿?”
“是因为这个,所以燕阀提前被人灭了?”
陆沉努力搜寻历史细节,可却是没有什么收获。
“这一具他我道身的命相为天妒英才,我这第一灾,该不会就是灭门之灾吧?”
他抬头看天,莫名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之感。
大约过去一炷香的时辰。
那艘悬挂彩球的云停舫方才出了内城。
正如燕平昭所说。
孙掌柜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一号人物。
沿途遇见官兵搜查,亦或者设卡拦截。
因为挂着“孙记”二字的旗招子,云停舫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外城。
华荣府是一座容纳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其中分为三层。
各路衙门所在,高官权贵居住的内城。
平头百姓,三教九流混杂的外城。
以及专门开辟出来,用于收容流民、乞丐的几座坊市。
“河间坊实际上介于外城和流民聚集,乞丐遍地的贫民窟之间。”
听着燕平昭的介绍,陆沉发现两岸建筑明显破败许多,都是低矮的平房茅屋。
没有内城几层高的酒楼、青楼,各色商铺。
反倒那种挂着牌子的武馆,一家连着一家。
“看来外城确实不太平,大伙儿都没什么安全感。”
陆沉感慨道。
“巡城的卫兵一般也不会到外城,只有衙门的十几名捕头自然管不过来。”
“杀人放火的大案,兴许不多,可打家劫舍,翻墙入室,拦路抢钱这些案子层出不穷。”
燕平昭是长房嫡系,平常四处厮混,知道的消息也多。
“所以出现了许多教人拳脚功夫的武师,在此开馆收徒,既是给自己谋个生计,也是让外城多几条规矩。”
“不过我听二哥说,几十家武馆里没多少有真本事的,冲开气血大关的一境武者也就四五个,谈不上厉害。”
陆沉眸光微动,看来武道高手还是集中在四阀豪族和名门大派。
仔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
此方世界的武功秘笈,完全是极其难得的少见资源。
除去要求识文认字,还很看重个人的资质根骨,悟性天赋。
即便全部具有,缺少足够的资粮供养己身,也很难有所成就。
“上升通道已经被堵死了。”
陆沉正想着,忽然眼前一黑,只见云停舫停在一座宽大的石桥底下。
“有人来接应了,昭少爷。”
孙掌柜躬了躬身,两条舢板似的小船靠了过来。
“咱们下去吧。”
燕平昭一脸淡定,显然是熟门熟路了。
“河间坊靠近水渠,画舫过不去,得坐这个才能到。”
他踩着长条木板,蹬蹬几步走上舢板。
陆沉有样学样,不过怀里多了一个燕如玉。
“你每次去都这么麻烦?”
他问道。
燕平昭嘿嘿一笑:
“河间坊做的生意并不光彩,哪里能大摇大摆,二哥说藏得隐秘才能长久办下去。”
陆沉点了点头,船夫撑着木浆划动起来。
因为永清河的缘故,华荣府修了许多水渠。
密密麻麻,犹如一张大网。
即便是本地人,也不一定全部认得。
“真哥哥,我有些怕。”
燕如玉扯着陆沉的衣袖。
四周人声渐少,气氛好似一下子阴森起来。
她偷偷瞧着船夫,对方各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划桨。
舢板穿桥过渠,走得飞快。
“有我在。”
陆沉握住丫头的小手,心里却咯噔跳了一下。
他有注意到,这些船夫嘴巴张合的时候,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显然都是哑巴。
“被割掉舌头,还是天生如此?”
陆沉眉头拧了一下。
他也曾听说过外城的许多惨事。
比如采生折割之类。
约莫绕了半柱香,舢板终于靠岸。
燕平昭自然是一马当先,陆沉带着燕如玉跟在后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连绵成片的建筑群。
推门进去,热闹非凡。
那些漆成红色的亭台阁楼,上面挂着大红灯笼和五颜六色的旗招子。
传出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浪。
有问候家人的污言秽语,也有放浪形骸的娇媚轻笑,更多是粗豪嘹亮的作乐之音。
燕如玉登时就愣住了。
只是捂着耳朵藏在陆沉背后。
燕平昭撇嘴道:
“早就让你别来了,这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
门房很机灵,看到燕阀长房三公子,连忙凑了过来:
“昭少爷,去金楼,还是花楼?”
陆沉挑了挑眉毛,投以异样的目光。
没想到燕平昭这才十二岁,就已经不是童子之身了。
难怪武道进度这么慢!
“瞎说什么!我平常从来不去花楼,都是去金楼逛!”
燕平昭面色微微发烫,去年二哥燕寒沙带他过来。
本来说好只是喝酒看戏,结果二八年纪的漂亮姐姐拼命往自己身上蹭。
那小手软软的,摸上来浑身就轻爽了几分。
肌肤更是白得像雪,柔得像水,挨上来就情不自禁。
后来不知怎地,燕平昭就喝醉了。
再醒来,便是宝剑锋从磨砺出。
临走的时候,他还收到了一两银子的礼包。
“金楼是个什么说法?”
陆沉望着东南西北,占据各个方位的四座角楼。
一者名金楼,一者名花楼,一者名食楼,一者为名楼。
“金楼就是熬鹰斗狗,骰子牌九,兵器死斗。”
燕平昭如数家珍,详细回答道:
“入门下注,一贯钱一枚筹码,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倾家荡产。”
“另外还有花楼,歌姬舞女,瘦马船娘,西山婆姨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给你找到。”
“至于食楼,花样也不少。兜里要是有钱,各地的名茶,各府的名菜,应有尽有。”
“名楼则是武功秘笈,刀剑兵器,江湖上的小道消息。”
陆沉望着人来人往,大白天照样灯火通明的河间坊,摇头道:
“真是一座销金窟。”
吃喝嫖赌,酒色财气。
皆是最让人沉迷、也是最赚钱的生意。
这四楼角楼,说日进斗金恐怕都不为过。
三帮四会每年赚足几十万、上百万两的银子。
最后都流到燕阀的钱袋子里。
“先去金楼瞧一眼。”
陆沉嘴上这么说,目光却瞥向另一边的名楼。
收藏武功秘籍的地方,岂不是正好刷一波道力。
“昭少爷,你带了多少银子?”
陆沉进门之前问道。
“三百两。”
燕平昭挺胸抬头。
这些足够喝一次花酒了。
“好,当年江湖上有陈刀仔用二十文钱赢到三万七千两银子的传奇事迹,那今天你燕平昭用三百两赢到五千两应该也不成问题!”
陆沉一边拍着燕平昭的肩膀,一边把他装着银票的钱袋子拿到手里。
拉着燕如玉,大步走进了人声鼎沸的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