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朴萝除了挨饿就是挨打,一直担惊受怕,情绪大起大落。
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
随着马车有规律的哒哒晃动。
朴萝逐渐把头靠在了车壁。
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传来了马鸣声。
车停了。
朴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角有些潮潮的,似乎在梦里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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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前头没有路了,不能走了。”外头的车夫提着一个灯笼,下来敲车厢的门。
“我知道了。”男孩蹦下车笑嘻嘻的走到车夫面前,叫车夫摸不着头脑。
男孩干脆利落的把车夫敲晕。
又朝车里头喊道:“喂,下车啦。”
朴萝茫然下车,不知到了哪里,这里风有些大,绕过了茂密的树林,发出一声声尖啸,路有些崎岖向,似乎到了山里。
男人把晕倒的车夫塞进了车里头,又抽出了一张帕子,蒙在了马眼。
狠狠的拍打了马的屁股,颇为神气的说声了“驾!”
被蒙了眼睛的马儿便笔直的朝前开去。
朴萝还没睡醒,随后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似乎是车架撞击着岩石。伴随着马的哀鸣声。这两种声音朝下坠落,忽的小了下去。
半晌,山脚下传来一声轰的巨响。
让朴萝彻底的醒了。
前头,是悬崖。
薄纱裙有些太薄了,随着风的吹动,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短短的时间,这男孩竟又杀了一人。
男孩出现在朴萝的身后,“你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然,谁也救不了你,知道了吗?”
言犹在耳。
只是再回过头去。
男孩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独留朴萝一人,和脚下的一盏红灯笼。
前头是悬崖,后头是深山老林。
朴萝在原地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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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南山女子书院,清晨,武思烟收到了一封由切糕铺子老板送来的朴萝的信,信写着:
“思烟谨启:
之前打了你,对不起。
我不喜欢学堂,除了你,竟也没什么说得话的人。”
咱俩那叫说的话嘛?武思烟心里嘀咕。
“如今,我母亲被流放,我也离家了。
我去云游名山大川了,请不要担心我。”
并不会担心!
“因为我犯了错,我父亲把我的丫鬟都发卖了。
其中有一个,格外被父亲‘照顾’,叫露珠。
可否劳烦你照拂下?
对了,如果你父亲给你议亲光禄勋幼子,千万不要答应。
他好男风,不近女色,嫁过去会守活寡。
另,求你别再被蔺忆雪当枪使了,太蠢了,实在看不过眼。
——朴萝顿首”
武思烟拿着朴萝的信哭笑不得。哪有这样求人的,末了还要骂她蠢?
而且她为什么觉得她会帮她照顾丫鬟?她们也算是半个敌人吧。
这害人精。
又有些喟叹。
前阵子还一起嬉笑怒骂的同窗,没想到几日不到,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由得有些沉闷。
只是……这妮子!走了还不忘说蔺忆雪的坏话!
光禄勋的幼子正是蔺忆雪的表哥啊,忆雪同自己说过,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呀!如果真是断袖,忆雪岂会不知?
“思烟,走啦!”前头,蔺忆雪招呼武思烟。
“哎,来了。”武思烟手忙脚乱的把信放在了书箱里头,却并没有给旁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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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从来不缺少八卦秘闻,一个事情讨论的持续时间,取决于下一个事情发生的速度。
人们对于南武侯的鄙薄,对于清氏一族的同情,近些时日一直被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
寻常巷陌,大树底下,一帮子下棋老头又凑在了一起。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折扇大爷坐在一旁,一边看前头的棋局,一边感慨起来。
“赵爷,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啦?”胖大爷给他沏好了一壶新茶。
“南武侯养外室,迫害妻子,叫老丈人打官司义绝,后又陷害老丈人全家流放。最后据说竟连嫡女都羁押在家,不知死活。宠妾灭妻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实乃古往今来第一人。”折扇大爷抿了一口茶,说道。
“赵爷,这事儿不新鲜啦,我家夫人这些日子都在我耳边磨出茧子来了。”斯文大爷掏掏耳朵。
“这事儿我也熟,南武侯想要找个续弦来着,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都不肯嫁!”
“别说正经人家了,就连正经的寡妇都不嫁。”
“寡妇说,我守活寡还能多活几日,嫁过去怕就死了。”
说罢,几个老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会?”那个嘴歪眼斜的大爷疑问道:“只要不善妒,南武侯也不会下死手的。”
“南武侯是不会下死手了,可是他那个新进门儿的姨娘可是个厉害人物。据说,府里的丫鬟都死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了!”胖大爷说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斯文大爷连声道。
“这事南武侯也不管管?”
“嗨,毕竟是他俩孩子的亲娘。管什么管?况且,还有其他的事儿要烦心呢!”折扇大爷说。
“什么事儿?”众人问。
“京城要变天喽!”折扇大爷又摇了几把扇子,才开口:“大将军听闻两个侄儿的事儿。连边境都不管了。直接带着十万大军杀回来了。”
斯文大爷手一抖,一个棋子掉落在棋盘,把原本的棋局都打乱了。
“什么?那,那北边的战事怎么办?可是打赢了?”
“打赢个屁!蛮子凶的咧。”折扇大爷道:“大将军也不打了,只求保全自己的兵马!杀回皇都,管他的皇后妹妹!百姓都扔在了原处了。”
折扇大爷面色有些沉重,折扇也不摇了,“整片北州,有一半都丢了!”
大家纷纷惊呼起来。
“一半都丢了?这么严重?”
“一半儿北州那不相当于整个中州?”
“咱们这儿不会有危险吧?”
折扇大爷摇头:“那倒不会,被拦在了莫水河那边儿了!”
几人稍稍放心了些。
又担心起那边儿的百姓来了。
一想到那些原本同她们一样的人,转眼,国土变成他乡,一瞬间就成了奴隶了,说不准,连奴隶都做不成,蛮子嗜杀不是什么秘密。
况且,这一年年也不朝的病皇帝。
整日阴谋算计斗来斗去的两个娘娘。
不以国事为重的大将军和老丞相。
真的能打回去吗?
同命相怜,唇亡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