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枚长命锁。
锁写了两行字:“赣南姜氏,福儿百岁”八个字,头还刻画着一个花纹繁复的徽记,是四朵祥云的模样,每个云朵都有三瓣,底下一个长尾巴,相互环绕在一起,首尾相扣。
极为眼熟。
他的脑子很乱,像是要天旋地转一样,一瞬间,有好多的记忆涌入脑海,可是却又全然抓不住头绪,一片空白。
奶奶为什么要把一个男孩的东西深埋在地下?
奶奶说,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这东西是属于他的?
奶奶为什么要道歉,她捡到了原本会被冻死饿死的自己,含辛茹苦的把自己抚养长大,她哪里对不起自己?
那个答案已经到了嘴边了,可是男人不愿意承认。
他还在想着,企图从脑海中搜索出有关于真相的全部证据。
如果这些东西是属于他的?那奶奶为什么要骗自己呢?骗自己是捡来的小孩,可是……男人的手颤抖的拿起画有族徽的长命锁。
如果这些东西是属于他的,那想要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是,奶奶却把这些藏起来了,深埋在地下,整整二十余年。
奶奶对他说……对不起……
男人痛苦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他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有时会做梦,梦到一个很大的宅子,里头有小桥流水,有亭台水榭,有数不尽的漂亮的姐姐,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福儿,我的福儿。”
还有四朵云……
对了,四朵云,首尾相连。
他记得有时候梦醒时抬头,天棚有四朵云的图案。
以至于他看到天的云彩时,还问过奶奶。“这就是云彩呀,有没有那种带着小尾巴的云彩?”
可是奶奶却有些慌张的说:“没有见过。”
那些出现在梦中的富贵场景,叫他每次梦醒后,都会嘲笑自己野心太大,连窝棚都没有搬出去,就想要比官府还大的房子啦?
不过也不算白日做梦,所有的一切,他都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抢过来!那些高高在的富贵人家都是面慈心黑的真正的垃圾,他们为富不仁,他们欺压百姓,他们自己吃喝浪费着数不尽的好东西,却叫奶奶连饭也吃不饱。
他们都活该去死。
他对这些高高在的老爷夫人从来都没有好感。
对了,老爷夫人……
突然又有一段记忆涌入了脑海,好似,是关于那个族徽的,他不止是在梦中的天花板见过,也不止是拿在手中的这块玉佩,还有!
在哪里呢?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了。
想起来了……是前阵子,在野外……
这想起来的事情却叫他浑身发凉。
那阵子,有腿的人都跑光了,没腿的人都饿死了。
不仅仅是饿死,连尸体都腐臭了。
男人不得不用把那些恶臭的尸体堆在一起掩埋焚烧了,以免出现瘟疫。毕竟,奶奶已经不能行走了,他只能在这里想办法养活奶奶。
可是,整个镇子,一丁点儿的吃的都没有了。
恰巧路过了一伙人!
那伙人护卫众多,装备精良,人强马壮。
他暗中窥视,知道自己没有一点儿机会。
可是他并不想放弃。
尝试一下,又不会丢了性命,他扮做了一个讨饭的流民,前祈求施舍。
毫不意外的,他被护卫给揍了一顿,并警告他不准靠近。
那伙人高高在的殴打他,像是习以为常的乐趣一样,像是打跑一只敢于觊觎人的食物的狗一样。
但是却被一个妇人给制止了,那个妇人很好看,可是他眼底暗藏着杀机,为富不仁,都是一路货色。
那妇人还假仁假义的把他叫前去,给了他吃食,询问他今年多大,住在哪里之类的。
他已经准备下杀手了,怎肯说实话,胡乱的编造了一个可怜的身世背景给糊弄过去了。那妇人似乎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收留了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妇人的抬举,那些殴打过他的护卫们纷纷向他低头道歉。
可是已经晚了。
夜晚,他把迷药下在了他们饮用的水,吃的食物中。
第二日,大部分人都晕死了过去,还剩下几个,哪里又是他的对手?枉死在他手的人,不管是下阴招还是正面交锋,他从来没怕过谁!不然也不会凭一己之力,从一个捡垃圾的孩子成为了窝棚区的老大了。
他对准那伙人,每个人的脖子都补了一刀,他向来不留后患。
人太多了,砍的他手都酸软了。包括那个妇人在内,刀在脖颈处一抹,人就没了,看,人的命就是这么的贱,你们这些高高在的人和我们这些垃圾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不敢耽搁,便想把他们的口粮全都运回家中,这些食物,够他和奶奶活好多日子了!
再次回来,这些人还没有被动过,他便又把这伙人里头值钱的物什全都带回了家中。等饥荒过去,他要把整片的窝棚区全都买下来,奶奶爱住这边,就把这边弄得漂亮一点。
而那个女人身就带着这样一块玉佩,他随手给撸了下来,头就有这样的四朵云纹。
他发疯一样跑到了那个杂物屋子里头。
在胡乱堆做一团的名贵物什里头寻找着。
珍贵的瓷器古玩被他如同垃圾一样扫落在地,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只是他都无暇在意了。
他似乎找了一辈子那么久。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到了那块玉佩。
他颤抖着,左手拿着长命锁,右手拿着玉佩。
一模一样的云纹,一模一样的族徽。
“啊——为什么——”
他发出野兽般的悲怆嚎叫,那其中的疯狂和痛苦郁结不散,让听闻到的人都会感到莫名的心惊。
突然,从窗外头飞来得到一柄匕首正扎在了他的后脖颈。
一刀毙命。
他缓缓的倒地。
手中还紧紧的攥着玉璧和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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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感知到了白乞儿的到来,松了一口气。
它也感知到了,一个苦痛的灵魂在那个男人身缓缓升起,其中的不甘与怨愤那么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