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虽说去年受了雪灾,可今年一开春地里的麦苗却长势颇好。趁着地软,手里又有闲钱,民曹许高义便让各庄打了许多的水井,而养猪厂和日化厂则多打了两眼水井。纪凌烟听说了直夸民曹是个办实事的,还下令说,水井对附近的村民开放,不得为难。
齐王府的其余产业也都呈欣欣向荣的状态。其中以南市的日化铺子尤最。虽说过了年,整个大雍的消费下来了,可这洗漱用品却直高不低,毕竟是少不了的东西,更多的是商人来进货发往大雍各地以及胡商、倭商发往本国。
这需求一大,而齐王府又没有碱矿,少不得又让刘伯庸派人去豫州附近寻求盐碱地。
李祐也在皇上的指派下巡视边关的布防了。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以军功而封王的皇子,既可代表皇上,也可发现其中的问题。这来回一圈下来怎么也得一年的时间。虽有不舍,奈何没人比他更合适,纪凌烟只得替他收拾了随身携带的东西。从四季的衣服鞋袜到药材吃食,纪凌烟都一一看过,虽然李祐说了自己是军营出身,不必这么精细。可纪凌烟还是不舍得让他在这上面受了委屈。
四月底的时候,李祐还是走了,纪凌烟一直送到城外,免不得哭得稀里哗啦的,直骂李祐没良心,连眼圈都没红,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便止住了哭。可接下来的几天,众人还是觉得纪凌烟的心情不太好,便都想方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日柳氏带着纪家三姐妹来了。为了上一次程玉珠的事,柳氏已经很久没来了。这次来齐王府是因为纪秋月要说亲,说起来,纪秋月也已经十五岁了,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柳氏前来也是同纪凌烟商量。
对方是礼部尚书宋知礼家的独子,年约十八,现正在国子监读书。宋家托了官媒,意思是今年先定了亲,明年春闺后再来个双喜临门。
纪凌烟知道柳氏这是想让她打听一下宋家的为人,毕竟纪家在豫州尚未有根基,若不是看在齐王府的份上,这门亲事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于是满口应承下来,又询问了纪家一些事情,得知陈姨娘因为程家的原因已经失了宠,纪凌烟便对柳氏坦言道不得亏了纪如月。
又听闻纪凌海年前又纳了一房小妾,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纪凌烟不由得扶额,这么大年纪了,办的这是什么事,便说会让人告戒他。
又问了纪端阳、纪少阳和纪明阳,得知纪端阳在国子监很用功,先生也时常夸奖。而纪少阳和纪明阳在官塾也不错。纪凌烟又告诫柳氏对于兄弟二人不得偏心,纪家在豫州尚未站稳,一家人务必要齐心协力,而柳氏作为当家主母,少不得要以身作则。柳氏直呼知道了,又替纪端阳和纪少阳谢过纪凌烟平时的照拂。
纪凌烟留四人用了饭,又赐了纪家三姐妹许多的布料首饰。临到傍晚柳氏方领着纪家三姐妹回了纪家。纪凌烟这边又问了花嬷嬷这宋家夫人的性情与为人,若是婆婆的性情为人不好,首当其冲还是纪秋月受罪。又让花嬷嬷去打听了宋尚书的官风以及宋家公子的性情。
纪秋月的事还没打听出来,刘伯庸的夫人钱氏便拉着秦京的夫人郑氏来给纪凌烟请安了。这两位夫人纪凌烟自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刘伯庸性情聪明又狡诈,一直是齐王的智囊,可自己的这位夫人却是一个生性粗鲁、又口无遮拦的乡村妇人。据说是这位妇人有恩于刘伯庸的母亲,刘伯庸为报恩便娶了她,这位钱氏也是个孝顺的人,先前刘伯庸跟着齐王在边关生死不明,许多人都劝钱氏改嫁,可钱氏却守着刘伯庸的寡娘一直等到刘伯庸回来,只是可惜了没有子嗣。
而秦京的夫人郑氏则是一位落魄的官宦之后,与秦京自小的婚约。秦京是典型的粗人,为人豪爽不拘小节,郑氏则是个婉约的江南妇人。
二人给纪凌烟行了礼,刚坐下钱氏便直言开口,请纪凌烟赐了蜜橘给他相公做小。让刘家可以延续香火。纪凌烟不由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旁边的蜜橘也涨红了脸,跑了出去。
郑氏拉了钱氏坐下,方替她絮絮的说道“钱姐姐也是个可怜人,之前怀了身孕,孩子长到六个月时因刘家伯娘半夜生病发烧,刘姐姐连夜背了她往镇上赶,天黑看不见路,就摔了一跤,刘伯娘烧退了,可钱姐姐的孩子也掉了,钱姐姐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旁边的钱氏被说到伤心处不由得哭了出来,纪凌烟也没想到这钱氏竟如此的重情义。
“俺自觉无颜面对刘家列祖列宗,便自请下堂,谁知婆娘与相公不允。眼看相公都年过四十还没有一儿半女,俺与婆娘商量便想给相公找一房小妾。相公是个文人,俺却没读过书,就想着给她找个知书达礼的。俺与婆娘都看上了王嫔身边的蜜橘,又跟着王嫔历练了两年,是个稳妥的”这钱氏说着竟向纪凌烟跪了下来。
纪凌烟扶起钱氏,竟也一时无语,这刘伯庸的岁数都快当蜜橘的爹了,蜜橘进了刘家,上头有年纪大的寡妇婆婆,中间有于刘家有恩的正房,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刘夫人,我知你重情义,我也不是那无情之人,只是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的”纪凌烟斟酌的说道
“王爷不是无意于蜜橘吗?”钱氏脱口说道,旁边的郑氏赶紧咳嗽了一声。钱氏自觉说错了话,不由得低了头。纪凌烟也有些好笑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需要问过蜜橘的意愿。我尊重蜜橘的意思,虽说她是我的丫头,可这终身大事,我也不能强迫于她”
“这是啥意思?王嫔不同意?”钱氏有些不明白纪凌烟的意思又问道,谁知旁边的郑氏拉了拉钱氏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待回到后街,钱氏看看周围没人便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比俺聪明,这王嫔是啥意思啊?”
“我也一时吃不准王嫔的意思,咱们再等等看吧”郑氏想了想也不明白纪凌烟是啥意思,可还是安慰钱氏。
钱氏回了自己的院子,向自己的婆婆与相公说了这件事。刘婆婆看着钱氏问道“王嫔这是不愿意?”钱氏也不知道啥意思,就看向刘伯庸,刘伯庸思虑了一下说道“王嫔虽是小门户出来的,可待人亲厚,我思虑着她的意思应该是要问过蜜橘姑娘自己的意愿?”
“这蜜橘不是签了死契,卖到齐王府的吗?”钱氏又问道。
“话虽如此,王嫔历来护短,对自己的几个丫头向来大方,你看几个丫头养的比外面的官小姐还要好”刘伯庸又说道
“那咋办呀?”钱氏有些着急了。
“夫人,这纳妾的事就算了吧”刘伯庸压下心中的叹气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何尝不想有个子嗣,可钱氏救了自己母亲两次又在母亲跟前伺候了十多年,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子嗣而委屈钱氏。
这两日纪凌烟也是愁得不行,这刘伯庸毕竟是官至五品的长史,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花嬷嬷进来便看到一脸愁容的纪凌烟呆坐在窗前。连她进来了都没注意到。不由得感想,这位主子那里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用一个丫头笼络了这长史的心,以后不管谁嫁进来当了这齐王府的王妃,可这大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王嫔,宋家那边有信了。宋尚书的官风颇佳,宋夫人在这圈里也是有名的老好人。”花嬷嬷走近了搬来个小马扎坐到纪凌烟的下首说道。
“那挺好的,那就让人回纪家传个话吧。”纪凌烟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挺高兴的,压下心中的愁绪说道。
“只是这宋尚书有一寡母,性情甚是跋扈,就连宋大人都时常挨了打,更别说宋夫人。宋大人只有一子,这宋老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让宋大人夫妇管教,小小的年纪就学会了狎妓,五年前还为此打死了人,是宋大人找了人压了下来。就连国子监都是宋大人托了门路进去的,如今在国子监里只是混日子。王嫔可知他为何十八了还未定亲,就是因为豫州城里的人家看不上他。他看上了纪家身后的齐王府,这才托了人去说项的。”花嬷嬷一口气说完,说完了就歇了口气,又端了茶碗喝着水。
“那这肯定不行,一会儿找人去纪家如实说了吧”纪凌烟一听就摇头说道。
“有劳嬷嬷了”纪凌烟向花嬷嬷点点头说道
“这是刘长史打听来的,只是托了老奴传话而已”花嬷嬷又说道
“刘长史啊,难得他还肯尽心”纪凌烟一听刘长史,又想到蜜橘,不由得又愁上心头。
“王嫔,可是思虑蜜橘的事?”花嬷嬷又问道
“是啊,你也听说了?”纪凌烟有些无奈的说道
“王嫔为何不应了?”花嬷嬷问道
“这是蜜橘的终身大事,刘长史虽位列五品,可年纪毕竟都快当蜜橘的爹了,最重要的是若是进了刘门,上面还有婆婆与正妻两尊大佛”纪凌烟有些无语的说道
花嬷嬷又细细的与纪凌烟说了把蜜橘赠与刘伯庸的好处,又劝纪凌烟蜜橘已经十八了,本来就是为了齐王准备的,既然齐王无意,何不趁此机会把蜜橘打发了,自己既可以落个好名声,又可以收服了刘伯庸一家的心。
谁知纪凌烟听了竟直接摇头说,她本来还犹豫,现在听了花嬷嬷这么一说,更要推了这门亲事。
花嬷嬷看着纪凌烟没有因为自己而牺牲了蜜橘,心中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忙拉住她,说让她问了蜜橘后再做决定。
于是,纪凌烟又叫来蜜橘,把这件事仔细的说给蜜橘知道,又答应蜜橘日后会给她找个相当的婆家。谁知蜜橘竟说愿意给刘伯庸做妾,纪凌烟就问可有人逼她。
谁知蜜橘竟笑了说“王嫔,奴婢是您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谁敢逼迫奴婢呢?奴婢也知您是真心为奴婢着想的,奴婢是真心愿意的。”说着又给纪凌烟跪下磕了一个头。
纪凌烟见蜜橘是真心的,就又把钱氏与郑氏叫来,答应蜜橘的亲事,只是她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蜜橘不得为妾,刘家商量了以后以平妻的身份迎娶蜜橘,而纪凌烟也当众烧了蜜橘的身契,给了她一笔可观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刘家。
通过这件事,众人对纪凌烟的敬意就更高了。而纪凌烟也订下了一条规矩,自己身边的丫头不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