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等段飞起床洗漱完毕,来到客厅时,才发现安妮竟然一夜没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关键是看了一整个晚上,她还是精神抖擞,看得津津有味。
段飞捡起播放机旁边的光碟,《冰雪奇缘》、《机器人瓦力》、《花木兰》……
安妮似乎很爱看动画片。
“你不困吗?”段飞问到。
安妮视线牢牢锁定在屏幕上:
“不想睡,睡觉精神会变差。”
清新脱俗的通宵借口。
段飞买来早点,嘱咐安妮看完电影就去吃饭后,从车库中骑出心爱的小电驴,驶向着最近的旅馆通道——人民公园。
这一日早晨,众多市民见识到了骑着小电驴的死侍在街上等红灯。
……
今天,应该算是段飞进入收容所后,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因为之前的人体爆炸事件和尚未结束的认知危害,段飞的新手培训被耽搁了。
所以,他整个上午都在米岚的带领下,逛了整个收容所,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异常物品。
段飞也被告知,等到他的新手培训结束后,他就会被分配到具体的收容间,去完成对异常物品的收容与能力调查。
异常的处理流程,通常是支援部获取到异常现象的情报,然后将情报传递给调查部,再由他们派出外勤行动组来解决。
如果引发异常的根源是某一个物品,就会由外勤带到收容所中,之后就会有像段飞这样的人来调查异常物品的能力,给出收容方案,以确保异常不会再威胁人类社会。
不得不说,段飞刚刚见到的几个异常物品的收容方案都……很有创意。
比如编号为I-8163的异常物品——睡梦枕头。
这个枕头如果长时间未被使用的话,会随机出现在范围1300公里以内,极度疲惫的人眼前。
该对象见到睡梦枕头后,会不自觉地使用它,并在10秒钟之内进入深度睡眠。
而对象在睡眠中所梦到的部分内容,会在梦醒之后3个小时内,以令人无法预料的方式成真。
曾经有一名受害者,他在使用完睡梦枕头后,被传送到了3200米的高空,坠落而死。
而睡梦枕头的收容方案,段飞觉得很有意思。
那就是由一名通过心理测验的调查员主动使用睡梦枕头,然后另一名调查员会在一小时后叫醒他,并且记录下使用者的梦境内容。
然后收容所会尽量把使用者的某一部分梦境内容实现,这样,睡梦枕头就会一直被封存在收容所中了。
“如果收容工作就是睡觉和美梦成真的话,那还真是不错。”段飞调侃了一句。
米岚则教训段飞道:
“不要小瞧了异常,他们是无比诡异,并且不遵从规律的,就算经验再丰富的调查员也会被异常影响,甚至丢掉性命。”
段飞赶紧收起轻视之心,自大从来不是他的习惯。
上午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午餐是在收容所的食堂吃的,他还抽空帮安妮点了份外卖。
到了下午,就到了处理认知危害的流程了。
众多支援者再次传送到所里,围观死侍的一千种死法。
在超级愈合这个能力升级以后,段飞的痊愈速度虽然没有提升,但承受伤害的程度增强了不少。
昨天的处理人数为500人左右,今天下午一下子提升到了800人,增加了百分之五十还多。
段飞也有余力,按照导演的要求,呈现了更丰富的死法。
还有个好消息就是,在结束以后,段飞没有出现伤口难以愈合的情况,他估计再多挨个一百多刀,才会耗尽愈合能量吧。
在下午处理认知危害的流程结束后,所长又批准段飞可以提前下班回家休息了。
但段飞决定,在回家之前,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
下午,4:17。
墓园。
有小雨。
与几许伤心人。
今天,这里多了四座墓碑。
王安平,34岁。
赵永宁,41岁。
李箐,27岁。
朱贺权,25岁。
段飞将四束白菊依次献在墓碑前,看了看旁边那些已经有些年头的墓碑。
慈父,享年77岁。
慈母,享年82岁。
大多是这副年纪。
真好。
段飞站在朱贺权的墓前,想帮他打理打理,却发现他的墓碑太新了,新到无从下手。
只好帮他擦擦被雨淋湿的遗像。
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雨声更大了。
“在伤心吗?”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段飞耳旁。
段飞先是转过头抹了把脸,才转身看向说话的人。
来人,是仲小夏。
她一袭黑衣,撑着把黑伞,站在段飞身旁。
“没有,我伤心什么啊。”段飞挤出个笑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活泼一些。
仲小夏上前两步,将身体与他贴近,高举着撑伞的手,为段飞遮住雨帘。
段飞吸了下鼻子,然后接过雨伞,让伞面更靠近小夏那边。
他说道:
“你没事了吧,救援部那边怎么说?”
小夏望着墓碑,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事,导演他们伤得有点重,不过听说几天后也就能痊愈了,挺神奇的。”
段飞想要接下话题,小夏却突然看向他的脸,眼色温柔:
“你认识他们多久了?”
他猝不及防。
可是回忆还是席卷而来。
他指着王安平的墓碑:“两年。”
赵永宁,“两年四个月。”
李箐,“一年十个月二十七天。”
最后,是朱贺权。
段飞擦了下他的遗像。
“这家伙,二十多年了吧,具体多久不记得了。”
风来了,
雨更大了。
“我们从小就认识,一起玩儿,一起上学,一起逃课,一起打架,没想到吧,我小时候挺坏的,都是他带的。”
“我俩兴趣也一致,他喜欢摄影,我喜欢讲故事,后来我俩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本来,我俩是准备一起创业的,但……怎么就弄成今天这样子了呢。”
“看来,跟我相处久了的人,最后都会恨我吧,是我太……”
段飞越说声音越低,也越来越慢,回忆和臆想就像风暴,将他压得喘不过来气。
“不是这样的!”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
仲小夏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正站在雨里,紧紧握住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
她重复到。
“虽然我们都离开了你,但是,我们都很尊敬你,没有一个人是恨你的。”
“你是我们见过,最执着,也是最敬业的导演和演员。”
“错的,是我们,不是你。”
泪水从仲小夏的眼角滑落,她看着段飞的眼睛,恳求道:
“回来吧,回来拍短片,我们一起,好吗?”
段飞的心突然被撼动了一下,他几乎就要答应小夏的恳求了。
但最后,他只是笑了笑,给小夏撑着伞,摇头回答:
“不拍了,故事讲完了。”
仲小夏急了:
“你撒谎,你的点子明明那么多,怎么可能拍完呢?”
段飞理了理小夏被打湿的鬓角,看向路旁在风雨中摇摆的松树,幽幽讲到:
“那一年,也是大雨,南方多地洪灾,我心急如焚,欲挽狂澜……却无能为力。”
“那一年,无数家破人亡,半生努力一朝散,看着伤亡数字一路飙升,新闻主持人哭了,我也哭了。”
“还是那一年!万众一心,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看到何为团结,何为责任。”
“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我要当一个讲故事的人,哪怕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臭讲故事的人,我也要把那些故事讲出来。”
“我要讲一个好故事,一个人民的故事。”
“所以我对自己的要求,和对你们的要求,才会那么高。”
仲小夏看着段飞,她明白,这是段飞极为少有的说出心里话,这个男人,总是用嬉皮笑脸来伪装自己,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
那么自然的,仲小夏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那你,为什么不拍了呢?”她再次问到。
段飞笑了笑。
“因为讲一个故事,不如亲身经历一个故事。”
“我现在,有能力救人了。”
仲小夏听到后,咬了咬嘴唇。
良久,她才下定决心,将这件事说与段飞听:
“其实,在被救援部治疗后,我发现……我成为异能者了。”
“你们那边一个自称支援部的人找到我,询问我是否想要加入。”
“我本来是拒绝的,因为我还是想专心当一个演员。”
“但现在,我决定……”
仲小夏握住段飞的手,坚定说道:
“我要成为一名支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