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才华来了以后,封建金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新医生,然后扭头看向徐公道,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是120的医生到了吗?”
封建金没有取下氧气面罩,艰难地说着话,因为带着氧气面罩,所以声音都显得极其的模糊。
见到说话时,心电监护仪器上的学氧饱和度忽然跌了一下,曾才华神色警惕了片刻,然后点点头,简单地说了一句:“那走吧,车在门口等了,我们一起帮忙弄出去吧。”
徐公道和白晴也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去摆弄病床的底部,病房里的病床都是有滑轮的,把固定的把手旋掉,那就能正常滑动,就能当一个滑床用了,可以推到检查室这些地方,急诊抢救的时候能争取很多时间。
“蹬。”
“蹬蹬。”
徐公道去转动病床的把手,生锈的把手扭动了一会也没有松动,病床都微微晃动了起来,他看着掉漆的把手,蹙眉无奈地加重了下力气,伴随着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把手才终于松动了。
“不会坏了吧。”白晴听到病床尾巴的巨响,连忙顺着视线看去,心中颤动了下,在空气里“吱吱作响”的把手正因为徐公道余下的力道而在像钟摆一般慢慢地晃动着。
徐公道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这床的存在历史好像太久了。”
“要赔钱的。”白晴笑道。
……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白晴帮着徐公道打下手,准备和曾才华一起朝门外将病床推出去。
“等等。”封建金说话了。
封建金微拧双眉,苍老而疲惫的眼神看向徐公道,神色怪异,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事。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徐公道察觉出了封建金有事。
封建金扭头看了一眼曾才华,然后又转向徐公道,支支吾吾道:“我能不能就在你们乔星社区医院治疗?”
“要在我们这治疗……”白晴和曾才华都怔住了。
徐公道眉头一皱,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目前我们医院的手术水平估计很难做到清理干净你的结石,我看你痛得时候挺严重的,建议一定要去上级医院治疗。”
他在说道“一定要上级医院治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希望封建金能听清楚自己的话。
封建金的头在枕头上晃了晃,那一张布着皱纹的老年人苍老的脸上,像快风华的大地一样肃穆、严峻、坚实,却又无可奈何。
他鼓起勇气,尝试坐起来,可是发现手脚一点力气没有。
白晴连忙按住了封建金的手臂,语气里带着责备,苦口嘱咐道:“不要乱动,就躺在床上休息,你不要起来,血压等会体位一变化太厉害,又掉下来了……”
徐公道立刻也帮忙劝道:“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安心补液,一会送到区里的人民医院,一切就好起来了,在那之前就不要乱动了。”
封建金没有再乱动弹,双脚放直,乖乖地躺平。
老人犹豫了一会后,再次开口了:“那能在这边做检查吗?做完以后再去那边做手术?”
曾才华眼神中飘过一瞬即逝的疑惑,小声地对徐公道说道:“要不要再我们这做完检查再走?”
“不行,绝对不行。”
徐公道大声地拒绝道。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封建金听,还是曾才华听,徐公道面无表情看着心电监护。
只刹那的瞬间,他就继续补充道:“患者血压波动很厉害,补液后也未见明显升高,还出现未知原因的血氧饱和度下降,太危险了,必须转到专科医院治疗。”
封建金刚想开口,曾才华还没等老人开口,就拉着徐公道向一旁走去了。
什么事情,还搞得神秘兮兮呢?
白晴没有跟着两人向角落里靠去,她需要留在封建金身旁,盯着仪器,她一边也开始收拾需要给封建金准备的一些救护车上要携带的东西,他将治疗车有的东西都悉数清点了一下,发现还缺少氧气罐和急诊抢救的小箱子。
“公道,我去取个跟车要用的氧气罐和抢救箱。”白晴朝正向着角落走去的徐公道喊道。
徐公道挥挥手:“好,快去快回。”
直到角落,曾才华才慢慢地停下步伐,没在前进。
而徐公道也跟在曾才华身后放慢了脚步,他停下来的时候有意走到了曾才华的面对面的地方,他找到一个角度即使从很远的地方也能看清病床上封建金的情况,预防封建金需要帮忙。
曾才华伸出手拍了拍徐公道的肩膀,他的手上有很多老茧,与年龄很不相符,近距离呆在一起,徐公道才发现曾才华看着比之前见到的样子又老了一岁,而且面容疲惫,看起来灰头土脑。
“怎么了,有事情就直接说吧。”徐公道不假思索就道,他还关心着远处病人的情况,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呆在这,只要一分钟没见到封建金的心电监护,看着各项生命体征数据都是正常的,徐公道就会被一种不安的情绪所笼罩。
曾才华丝毫没有在意封建金的情况,反而在乎的是其他东西,只见他抬起了放在徐公道肩膀上的手,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徐徐道:“徐医生,你知道我们社区医院最缺的是什么吗?”
徐公道寒眉一条,不知所云,完全不知道曾才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敷衍道:“医生、器械和药。”
徐公道几乎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概括了出来,但这显然不是曾才华心中的答案,只见他摇摇头,原本放下来的手又抬起,就像被风吹起的飘絮一般,以一种奇异而缓慢的弧度和姿态抬起,最终长久的落在徐公道的肩膀上。
这双手很冰凉……也很沉重……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
徐公道挑了挑眉:“都不是?那是什么?难道还是时间不成?等着时间完成二甲规模的建设?”
“都不是。”曾才华也有毫不犹豫地道。
“那是什么?”
“是钱。”
“……”
“社区里最缺的是钱。”
听着曾才华的话,徐公道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