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煦和杜湘瑜两人是大学同学,学的是室内设计。平时二人之间互动不多,这次刚好因为教授把一个校企合作项目的其中一个部分交给他们负责,交稿时间有点紧,有些方案上的细节问题还需要斟酌,所以她利用假日挤出时间登门拜访,希望能够尽快决定。
以她在学校对韩子煦的了解,从未听说过他有个妹妹,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对同学的“关心”少了。但现在,她决定以后可以多跟同学走动走动。
当晚在韩家吃饭期间,杜湘瑜得知韩子煦跟言谖草并不是亲兄妹后,对韩子煦稍早不寻常的行为,心中多少有点数,而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小草妹妹,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改天我单独请你吃饭,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杜湘瑜朝坐在对面言谖草说道。
而这边一心只顾猛扒饭的言谖草没想到忽然被点名,愣愣地抬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顿时感觉有些如坐针毡。她嘴巴里还含着一大口白饭,忽然间有些局促,说道:“那个……不用啦,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的项目顺利就好了!”
在他们的言谈间,她大概了解之前那男人口中说的“方案”,就是指他们这次合作的项目。别的她不敢妄下定论啦,但是她跟韩子煦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以他这人骄傲的程度,是不会允许自己走后门的。杜湘瑜看起来也是不屑做降低自己格调的事,所以下午遇到的那男人要找她麻烦,大概就是嫉妒吧。这样看来她当时做的事情,就更是理所应当了。
“其实主要也是我想到处逛逛。你知道,我并不是本地人,只是因为考了莘学园才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我来到这边这么久,都没什么朋友,也就没机会四处看看。”杜湘瑜话语中没有委屈自怜,就像陈述着一个事不关己的客观事实,脸上甚至还笑靥如花,可正是这样的表情,让人无法对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那……”她刚想说好,韩子煦却淡淡截口说道:“高考备考还顺利吗?”
韩父韩母本来觉得,孩子能多交朋友也是好事,正想让言谖草答应呢,听到韩子煦的话后,注意力却立马转移了。于是韩母叮嘱她说:“对了,现在时间很紧,你本来基础掌握的就薄弱,可得要加油啊!”
“哈?呃、我……”言谖草不懂话题怎么每次都转得这么突然,以至于她几乎每次都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字。
杜湘瑜眼中闪过一抹趣意,口中还不忘友善提议着:“今年就高三了吗?我文史都还不错,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韩父闻言,虽想着这是个好主意,但到底不舍得言谖草尴尬,于是婉言道:“湘瑜,真是先谢谢你了!现在子煦跟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再稍微帮她一把,到时候实在不行,请你一定出山啊,咱们说好了!”
“韩叔叔哪里话,是我唐突了。你们能把韩子煦培养得这么优秀,小草肯定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哪还用得着我班门弄斧。韩叔叔韩阿姨,让你们见笑了。”
另一边的韩母连忙打圆场:“说的什么话,来来来,吃菜啊。阿姨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就随便做了几个家常菜,你要是有什么忌口的也别勉强啊。”
“阿姨做的菜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每天吃学校食堂,虽然也是可以饱,但总是没有家的那种温馨。”杜湘瑜虽说多少有点客套意味,但话却是真情切意,毕竟她也有三两年没回过家了,像这样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情形,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一样。
韩母见状,同情心瞬间涌起,她毫不犹豫地就说:“那肯定的,食堂再好吃哪有家里菜好吃。你要是喜欢的话,随时都欢迎你来啊!”
“谢谢阿姨!您人真好!”韩家,还真的是温馨的一家啊。
韩子煦整顿饭期间,除了开口说的那一句话之外,再没第二句。他默默扒着碗里饭,吃着盘子里的菜,对杜湘瑜的“睁眼说瞎话”以及变了个人一样的社交行为不发表任何意见,他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没谁可以阻止,他也没兴趣。
可他发现他对面的言谖草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平常吃饭少吃菜多的人,现在居然光吃白饭不夹菜,这就反常了。
言谖草在韩家生活十二年来,这是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跟眼前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她知道这样很矫情。不就是韩子煦的一个女同学来家里跟他讨论工作,再顺便留下吃一顿便饭而已,她的闷闷不乐非常没有道理,况且人家还三翻四次对她示好。
退一万步说,杜湘瑜是客人,是韩子煦的合作伙伴,哪有人对家人的合作伙伴爱答不理的?这样的行为太幼稚了,一点都不是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没错,她今年高中毕业之后,就是成年人了。但成年人该有的情商跟交际水平是怎样的?是就事论事,公事公办,还是客观理性,甚至可以做到心口不一?
言谖草没有答案,暂时没有答案。她想,大概是她的人生太顺遂了,经历得少,以至于思想被困在一个死胡同里,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她决定,既然找不到答案了,就让自己在成年前再任性一回,做不到笑脸相迎,但起码不恶语相向。就像杜湘瑜说的,她身上的一举一动,体现的是韩家父母对她十来年的教养,她不能“漏气”。
她安静地把最后两口饭吃完,然后放下碗筷:“我吃好了,先回房复习功课,你们大家慢吃。”说完朝杜湘瑜点头示意一下,便转身上楼去。
“小草今天感觉不太对劲的样子。”韩母神情流露出满满的担心。
杜湘瑜看着言谖草的背影,安慰着韩母说:“大概是课业繁重,她压力大了吧。毕竟是要高考了。”但韩子煦看得出来,她眼里浅浅的狡黠越发明显,哪怕她以为掩饰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