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煦走到门外，见眼前的人终于不像方才那么拘束，取笑道：“我以为经过了舞台的历练，你已经能习惯别人注视的目光了。”他领着她走进会议室旁边空着的一间器材室，随意坐了下来。

那不一样！言谖草心里应了一声，但嘴上没接话，直接开门见山：“我是来还你手机的。”说着她把手机递出去，继续说：“我查过了，你给我的这手机太贵，我没胆子用。其实我都用不上手机，你有事要找我的话直接打宿舍座机不是挺好的吗！”

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韩子煦就单手扶额，兀自叹息起来。

“啊煦？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啦！”言谖草有点微恼。

“有。那，你是说完了？”

“说完啦！你快把手机拿着。”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小草，我居然高估你了。”他一脸伤脑筋的样子：“希望你以后山长水远费尽心机做的事，不会还是像今天这样的毫无意义。”

看了眼手表，他拍拍言谖草的肩说：“时间还早，你在这边稍等我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我带你吃完晚饭再送你回去。”想了想，他笑着建议：”还是，你要跟我过去那边等也可以。”

言谖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我不要。可是这个……”她把手中的手机伸出去。

他将她往椅子上轻轻一按：“那就委屈你在这等我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待他回到会议室，众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他自若地拉椅入座，开口说：“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旁边的某甲好奇问道：“老大，刚刚那位美女，该不会被你打发回去了吧？”

另一边的某乙也八卦起来：“对呀对呀，老大，看起来你跟她很熟的样子哦。是……女朋友吗？”

这一问，让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盯着主位上的当事人。

从来不给异性任何机会传绯闻的韩子煦，这会儿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和颜悦色，跟以往的冷淡有礼全然不同，两人甚至状似私交不浅，这样一个大八卦要是在莘学园平地炸起，得轰碎多少女同学的心啊！

他扫视一圈，对着提问的二人满意笑道：“既然你们两个人都这么积极，看来是准备得十分充足了，就从你们开始吧，请。”为了表达得更清楚，他还特意伸手朝某甲和某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人暗道一声“好险”，趁着甲乙两人“牺牲”的时间，赶紧接着之前的思路构思起来。被实名点到的某甲某乙，只得哭丧着一张脸，尽量灵活地自由发挥。

四十分钟之后，学生会干部们陆陆续续从会议室走出来。有两位女同学在经过器材室时无意间见到在里面等待的言谖草，互相对望一眼，双双走了进去。

“诶，你是刚刚来找韩学长的人吧？”

言谖草点点头，心里忽然想到韩子煦现在已经大四了，不禁有些感叹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

见她点头，其中一名长发女生带着质问的语气开口：“那你怎么还在这不走？”

言谖草被问住，想要解释又觉得有点多余——她太明白这些“疯狂女友粉”的杀伤力了，她就算解释十句她们也是听不进半个字的。

另一名短发女生见她不说话，挖苦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趁我们散会的时候再去堵一次韩学长吗？”

堵？她应该用不上这个字吧，天天在家都能见到，堵他干嘛。哦，不对，现在她住校了，但周末回家还不是一样会见到。

“你跟学长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纠缠他？”

纠缠？她只是来还个东西而已啊，姐姐，们！

“你哪个系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学长从不跟人传绯闻的你不知道吗？你这样会造成他困扰的懂不懂？”

言谖草忽然有点后悔以前在莘学园的时候没有抓紧机会跟韩子煦多互动一下，不然今天的事情就完全能免了。她想起以前做情书速递专员的日子，有点怪自己当初没有把“名号”打响一点。

长发女子见她一句话不说的怯懦模样，忽然有点心生不忍，于是“好心”劝说道：“你没事赶紧回去。该吃饭吃饭，该去社团去社团，该回宿舍回宿舍，别继续在这逗留做梦了。”

“就是！韩学长对女孩绅士，不会主动开口赶你，你也知趣一点，别给人家制造麻烦，到底懂不懂——”

“小草妹妹，你在这啊，我还找你半天。”

言谖草见到来人，小脸忽而亮了起来，跟见到救星一般，就差跑过去熊抱她了。

杜湘瑜走到她身边，对她温柔笑笑，然后朝两位女同学点点头，神色冷淡些许，但还算缓和。

之前还盛气凌人的两女慌张起来，尴尬打了声招呼：“副、副主席。”这副主席平常也是一脸的温和，但没人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刚刚听到多少，会不会跟韩子煦报告。

杜湘瑜轻柔而缓慢地开口：“你们不去吃饭吗？会开了这么久，也饿了吧，要不跟我们一起？不过，可能要再稍等一下，韩主席还有一些小问题要处理，待会儿才会过来跟我们会合。”

这个“我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而她的言外之意，也非常清楚。

“不、不用了，我们，我们跟人有约了。”

“对对对。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再见！”

“好，再见。你们注意安全。”杜湘瑜礼貌地挥挥手。

直到找茬的两人走出去之后，言谖草崇拜地看着杜湘瑜，惊叹道：“杜姐姐，你简直太厉害了！都还没说什么呢，她们就落荒而逃，真神！”

杜湘瑜看着她，笑说：“你才厉害极了，我都佩服得紧。”

“啊，你就别笑我了，我知道我刚刚逊毙了。”

言谖草不知道，杜湘瑜是真的佩服她。她其实早就在外面，从头听到尾，就想看看她这次会怎么处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不公平。没想到她被那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唱双簧似的，一顿无理的劈头教训，却能一句话都不说，跟当初在小巷为她挺身而出的做法完全相反。

“那么，我能问一下吗，你为什么不反驳不解释？”

言谖草搔搔后脑勺，有点困扰：“这种激进的‘女友粉’，通常是越解释越激动的，干脆就随她们说去了，等她们说够了就会走。再不济，我想多等一会儿啊煦也来了。你看你不就及时出现救了我吗。”

“你那天在小巷里，很英勇。”

“那不一样啊，你那是实实在在的危险，我要不帮忙，那男人牛高马大的，指不定会对你怎么样呢。”言谖草试图在脑海中回想起当初那个令她觉得“牛高马大”的人，可惜徒劳。

杜湘瑜静静看着她，然后上前轻拥她一下，随即放开，接着伸手帮她拂了拂额前的碎发。

虽然也算是相识的人，但杜湘瑜忽如其来的亲近，还是让言谖草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打断，只得愣愣地随她摆弄。

韩子煦走到门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

“这么美好的气氛，似乎不太适合打扰。”

侧背对着门口的杜湘瑜闻言，嘴边扬起一丝顽皮的笑意，瞬间即逝，视线移向门口的言谖草没看到，门边的韩子煦自然也没看到。“唉，好可惜。有人不识趣，专门坏人好事。”她缓缓转身，一脸遗憾。

韩子煦没有一丝歉意：“抱歉，下回我注意。走吧，吃饭去，然后我送你回校。”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言谖草说的。

“不用啦，我等下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又不晚。但是这手机你……”

韩子煦看了眼她一再递过来的手机，终于接过，然后直接提起她侧背在身上的单肩包，拉开拉链，丢进去，再把拉链拉好，慢条斯理地说：“手机要放好，丢了的话，钱赔三倍。还我的话，这两天的使用费是手机原价的两倍，你自己斟酌。”

他拍拍拉好拉链的背包，笑颜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