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刚刚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嗯?”
耳边响起熟悉轻柔的嗓音,令言谖草眼中瞬间涌起一股热浪。她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而她想要依靠的对象,此刻就正在跟她对话。
“嗯。我也不确定,就是……”
韩子煦听得出来,她想要努力控制颤抖的嗓音,可惜不怎么成功。“小草,冷静一点,慢慢说。我不赶时间。”
她稳了稳心绪,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或许是知道电话的那头他在倾听,言谖草心里的不安逐渐平息。
“可能……也有可能是我多心,现在说出来了反而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猜想他大概会一如既往地取笑她。
“那家客栈叫什么?”
“嗯?”
韩子煦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再次坚定地传了过来:“那家客栈,叫什么名字?”
言谖草想了想:“应该是叫水州客栈吧。”
“位置呢?”
“做什么?你该不会要去找人家麻烦吧……”
韩子煦正打算做记录的笔尖顿时停住不动。看着眼前笔记本上自己刚写下的“水州客栈”四个字,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电话那头的人一脸怀疑的表情,他不禁扶额低叹。
“如果你觉得OK了,不介意的话我要挂电话了,毕竟我脾气不好,会随便找人麻烦。”说完,他就要按下结束键。
“别别别,兄长兄长!我错了!我乱说话,我不对,我道歉!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等了一会儿,发现听筒里并没有传来通话结束的提示音,言谖草松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专门去找她而已。万一你因为这件事而遇到什么危险了,那不是很划不来吗!”
“嗯哼。”韩子煦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哎呀,我那不是习惯性地跟你斗嘴而已吗,又不是真心的。”
这个解释虽然差强人意,但他也还勉强可以接受。
“你们当初,是怎么决定要去那边的?”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当初就是团支书跟班长他们找了几个地方,然后我们集体投票的呀。”
回想起当初投票的情形,言谖草笑说:“当初小雪投票投的还是去公园爬山,被我们宿舍的女孩笑了好一会儿,说她像退休老干部,要晨练。”
“住的地方呢?”
“大概是他们网上订的吧,房间是我们随机选的。”
韩子煦沉吟一会儿,便叮嘱她别再外出。
“你现在还打工?”
“今天刚跟老板娘说了,接下来也没太多时间,就不再过来。”
“那你平常没事就呆在学校里面,别到处乱晃了。”想了想,他补上一句:“虽然对方是个中年妇女,而你又确实是四肢发达,也练了这么多年功夫,可你的实战水平真不是一般的差。”
言谖草一听到“四肢发达”四个字就很有意见了,再听他说她实战水平差,忍不住立马抗议:“我当年可是……”
“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有备而来的人,你根本都够不上人家手指头。”韩子煦凉凉地打断她。
干嘛这么看不起她,好歹她也练了这么多年了……
“言谖草,我是认真的。”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的言谖草,有点吃惊。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平常在学校韩子煦对人怎么样她是不知道,但在她的记忆中,他就算是生气,最多也是笑容假了点,兼语带讽刺而已,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严厉的警告。
“是,知道了。”言谖草应了一声。
得到她的保证,韩子煦挂上电话之后,打开网站搜索引擎,查阅了许久。第二天周日,他跟韩父韩母说了一声,便开了家里的车出门去了。
有了大致的地理位置,要找一家店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他把车停在柏油路边的公共停车场,徒步向不远处靠海而建的几家客栈走去。
看一眼木桩上悬着“水州客栈”四个字的招牌,他缓缓步入店里的露天平台,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彩绘。
这整片彩绘虽然画的是黄昏,但色调选择上偏冷,显得有些许的压抑,而线条跟构图上却又透露出画者对自由和惬意深切的向往,用少女来作为表达的主体,他想,作者本身应该也是位年轻的女孩吧。
韩子煦像是被吸引住了目光,站在墙边凝视好一会儿。
老板伍叔见有客来,赶忙迎出去。“你好帅哥!吃饭还是打算住宿啊?”
“你好。我是觉得你们这环境很不错,就进来看看。”韩子煦看起来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做生意。”
“不会不会!你慢慢看,没关系。坐一下吧,要不喝点什么?”伍叔在韩子煦身边就近拉开了一张椅子,邀请他坐下。
“谢谢!之前听朋友说,来过你们这搞团建,效果似乎不错。正好我们差不多也要组织集体活动,我就先过来看看。”
伍叔敏锐察觉很可能有生意要上门,于是更加热情地招呼起来:“哦,是C大的学生是吧!来来来,里面坐吧,外面日头有些猛,里面坐着喝杯东西,我免费招待!”
韩子煦跟着他的脚步踏入室内,大概是现在时间不是饭点,店内只有零星一两桌客人,另外稍远靠窗的桌子,有个高中模样的女孩,正在认真写着什么。看到女孩侧脸的一瞬间,他升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见过这样的场景。
稍微晃了晃神,但他很快便恢复正常,接着状似惊讶地问:“老板怎么知道他们是C大的?”
“嗨,我哪知道,坐坐坐。”伍叔招呼他坐下,自己直接走进吧台:“要喝什么?”
“灌装橙汁就可以了,谢谢!”
“这么客气。”说着,他还是把饮料拿过来放在韩子煦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顺势也拉了张椅子坐下,继续说:“是我太太,跟年轻人聊天的时候,他们提到的。后来闲聊的时候,她跟我说的而已。”
“原来是这样。也是,既然老板你都这么热情,那老板娘应该也是很健谈的。”
伍叔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哪是啊。她啊,就偶尔投缘的会跟人多聊几句……”
此刻,挂在玻璃门上的铃铛忽然响起,店里众人都往门口望去。
“吶,刚好,她回来了,不信你自己问她看看。”伍叔说着,朝门口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韩子煦在玻璃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就将来人看得一清二楚了。这份“一清二楚”,把他先前见到窗边女孩而起的那股不能理解的怪异感,冲得烟消云散。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份“一清二楚”,让他脑中罕见的有几秒钟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