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之前让府里把需要用的东西直接送过来不是挺方便的嘛,你干嘛非得亲自动手做啊?”弄春一边帮晴芳挑着手上干活时候不小心扎进肉里的刺,一边心疼道。
“唉,”晴芳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大概是看着侯爷每天很认真地为了这个“家”忙活,她良心上过意不去吧。
弄春握着晴芳的一双葱白如玉的柔荑,眨眨眼道:“小姐,你也太辛苦了,你看看这双细皮嫩肉的手,怎么能用来做这些粗活呢,干脆让奴婢也搬过来住吧,反正还有空出来的屋子不是,实在不行奴婢住柴房也可以的。”
小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落水的事故,弄春为了救晴芳差点丧命,二人之间虽是主仆但情同姐妹,相互陪伴十几载亦不曾分离过。也因着晴芳的要求,弄春几乎不会在二人独处的时候以奴婢自称,除非有事求她。晴芳看着她一脸期盼的样子,抽出手,伸出食指戳了下她的脑门,挑起嘴角坏笑道:
“小春子,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还跟我这耍嘴皮子呢,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能不知道?”
“小姐~我们家最最好的小姐~你对奴婢最好了是不是?”
弄春扑到她身上撒起娇来。
“好了,弄春,你给我坐好。”晴芳摁住她,“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现在府中无人照看,张管事也上了年纪,江鹤他又离不开这儿,你得在府里帮我看着那帮下人们,别让他们趁火打劫才好。”
“再说了,万一外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也好及时来通知我不是?”
弄春虽然不舍,但是也懂得该以大局为重,便听话地点头。
“对了小姐,说到外面,我想起一件事来。”
晴芳给灶上添了水,准备再次尝试生火。
“什么事啊?”
弄春帮她往灶膛里添着木柴,道:“那天我出门置办东西,在云绣坊好像看到了沈二公子,大概是从外地调回来了。”
晴芳的手一滞,转头看向她,问:“沈绪哥哥?”
“应该是的,沈二公子那等天人风姿,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沈二哥哥他,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春节的时候也不见他回京城来探探亲,好像把咱们都忘了一样。”晴芳拿出火折子,专心致志地引燃底下的干草。
“可不是,从前我还以为二公子会做咱家姑爷呢。”
干草迅速燃烧起来,窜出一股黑烟,晴芳被呛地咳嗽起来,没有听清弄春的话,一边扇着面前的黑烟一边问:“你说什么?”
弄春连忙帮她拍背:“小姐你小心点,咱可没有眉毛再拿来烧了。”
——
在弄春的帮助下,晴芳烧好了水,做好了一桌子的菜,虽然样子不咋滴,但是勉强能入口了,傍晚的时候江鹤同侯爷一起从山上下来,手里还提了几只野山鸡,估计是在山上捉到的。
弄春以晴芳表妹的身份,被晴芳留下来一起吃晚饭,江鹤见到她在,连忙净了手帮她摆碗筷,冰山一样的木头脸有了几分笑意:“你来了。”
“嗯,我来给小姐帮忙。”弄春笑起来左边脸上有个小酒窝,圆圆的杏眼眯成了月牙。
“晚上住下来吗?”
“不知道呢,得看小姐的意思。”弄春有心逗他玩,都这么晚了,今天哪还回得去。
这边晴芳正在给李渭枫倒水净手,这可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靠自己烧出来的热水,用起来都格外珍惜一些。
“娘子,你脸上是怎么弄的?”
李渭枫看着在他眼前忙前忙后的小姑娘,两边脸颊各有两道黑乎乎的指痕,还挺对称的,像个小花猫一样。
“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东西吗?”晴芳用衣袖蹭了蹭腮边。
他拉住她,就着手里打湿的帕子帮她耐心地擦去指痕,晴芳抬头望向他,感受到温热的指腹透过帕子轻轻地在她脸上摩擦着,不禁微红了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此情此景李渭枫脑海中突然闪过四个大字:
次、曾、相、识。
似乎他们成亲的那晚也曾有如此相似的一幕:床前却扇后,粉面盛装的她抬起头来,水灵灵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里面写满了惊喜与好奇,还有一丝丝让他怦然心动的羞涩与爱慕。
其实当时晴芳根本没有想那么多,纳妾不似娶妻,没有热闹的排场更没有十里红妆的盛景,一顶小轿子,两个陪嫁丫头,几箱嫁妆,便是她带来的所有东西,床前却扇的那一刻,她纯粹是因为想到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处处为难她的家,为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而兴奋不已。
至于爱慕,谁看着侯爷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会不心动呢?想到接下来就要同他赤诚相对,做一些夫妻间奇奇怪怪的事情,是个人都会害羞吧。
就在两个人的唇即将贴到一起的时候,门口菜花忽然“汪汪”地叫了两声,李渭枫和晴芳被叫声惊醒,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了开来,晴芳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两下脸,李渭枫则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娘子,我似乎想起一些了咱们成亲时候的事情。”李渭枫如实道。
沈晴芳有些惊讶:“侯……相公都想起了些什么?”
“嗯……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娘子,也像现在一样……”李渭枫抿唇轻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晴芳见他话只说一半,急到:“也像现在一样什么?”
李渭枫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唇角勾起,嗓音温和低沉,道:“像现在一样,有些可爱。”
吃过饭
夜里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晴芳趴在床上,整个人还在那句“有些可爱”里晕乎乎地飘着,弄春换好寝衣,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新被子,看着一脸痴笑的晴芳,道:“小姐,你都笑了一晚上了,你也不怕脸抽筋吗?”
晴芳却罔若未闻,仍旧一个人在那里闷头傻乐。
弄春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东边江鹤的屋子,因着她在这里留宿,侯爷只能去江鹤屋里挤一挤。虽然知道男女有别,让侯爷去江鹤那也无可奈何,可话又说回来,这边她一个下人,又哪敢跟主子一起睡侯爷的床呢。
想了想,还是打地铺吧。
江鹤屋里
李渭枫很主动地扮演着大哥的角色,帮江鹤铺好了被子,可这间屋子本来就小,床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睡,江鹤怎么可能会让侯爷睡地上。
两个人互相谦让了十几个回合了,江鹤本就不善言辞,被李渭枫说教了一通后,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让床,干脆说自己不住了,要去外面陪着菜花睡柴房,最后没办法,两个人只好各占一边,头朝里脚朝外凑合了一晚上。
窗外忽然响起了雷声,李渭枫想起晴芳,她是最怕打雷的,也不知和弄春在一起能不能睡着,他有些想念每晚抱在怀里的软香温玉,自从他们搬到这里以后,两个人每天忙忙碌碌,晚上几乎倒头就睡,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些什么。
雨势越来越大,李渭枫有些担心山上刚翻好的地会不会被暴雨冲毁,一道惊雷劈下,远处的山上窜起了一道火苗,紧接着很快又被大雨扑灭,无心睡眠,李渭枫同江鹤道:
“也不知宫里现在情况如何?”
“侯爷是在担心接下来的秋闱之事?”
“先皇识人不清,任人唯亲,吏部那些人倚仗着先皇后的关系行事猖狂,相互之间勾结贿赂,埋没人才,卫垣若想革新吏部斩草除根,此次秋闱正是最好的时机。”李渭枫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的雷雨声声,心中一阵担忧。
“您不必担心,皇上他虽然年纪尚小,但自小天资聪颖,谋略过人,况且身边尚有国师相助,定能顺利解决此事。”
李渭枫望向自己的手心,淡然一笑,或许他这个做哥哥的,是时候要学会放手了。
江鹤见他没有回应,继续说道:“只是眼下尚有一事,属下不甚明白。”
“什么事?”
“您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什么还要瞒着姨娘?”
提起那个人,李渭枫心中充盈起一丝温暖,勾唇笑道:“忙碌了这么多年,偶尔闲下来养只小猫逗着玩一下,感觉也不错。”
更何况,他失忆的毛病时好时坏,说不准哪天他又会忘记一切,变成一个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