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前阵子在山下小屋锻炼出来的一些简单却又实用的技能,晴芳借着客栈的厨房烧了些水,几个人轮流洗了回简易的热水澡,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计划各自回屋,安心等着幕后之人自投罗网即可。
岚音用血蛊代替叶灵知先前下在晴芳他们身上的蛊虫,种到了三人当中个头相当的刀疤脸和瘦子身上,这蛊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直接要人性命,顶多是牺牲点精血,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也算是便宜他们了。
几人两两分组,傅灵犀同岚音躲在一个屋里,晴芳和李渭枫同在一处,作为六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武功傍身的弱女子,她只祈祷自己到时候不要给大家拖后腿就好。
岚叶和朗月初则藏在屋顶上,便于暗中观察四周形势。
等了许久仍旧无人入瓮,为了打发时间,傅灵犀同岚音聊起天来:“岚音姑娘,你知道叶灵知用的是什么蛊吗?”
不同于中原女子身上总是携带的清甜花香,岚音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股独特的乌木香气,那味道淡雅怡神,使人仿若置身于神秘古朴的异域山水之间,就连岚叶的身上也有着与她类似的气息。
岚音道:“叶灵知修习的禁术一直都被谷主婆婆封禁在神木阁当中,别说进去了,普通弟子连靠近都不被允许,所以除了谷主婆婆,没有人知道禁书当中都记载了哪些蛊术。”
她习惯性地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玩着一只灵蝶,如若阿凉靠近这间客栈,它的身体便会由银白色变为乌紫色。
“所谓的蛊呢,虽然各有各的效用,但说到底原理都是大差不离的,蛊虫的种类有限,根据每种毒虫的特质互相结合从而炼制成不同的蛊,也就会有不同的效果,”岚音解释道,“打个比方,以同一种蛊虫为介,配以生灵精血可以制成夺命的毒蛊,配以花草灵气则能够制成续命的药蛊,全看炼蛊之人如何对其加以运用。”
“所以即便我们拿到叶灵知用的蛊虫,也无法判断她用来炼制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蛊术。”
岚音直白易懂的解释终于算是解开了傅灵犀长久以来的疑惑,她叹道:“那看来只有亲手抓到她,才能将事情彻底解决。”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再叫她逃脱了……”
岚音话音未落,手中的灵蝶忽然飞离她的指尖,振了振翅膀,身上的灵光刹那间变得乌紫,两人立即警觉地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斗篷的青衣男子推开了客栈的大门,朗月初和岚叶各在一边,掀开了屋顶的瓦片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进了客栈先是四处观望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方才蹑足上了二楼。
阿凉的胆子极小,以往替叶灵知办事也是从不敢去看那些受害之人恐怖渗人的死相,他在楼梯口处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方才推开事先做了标记的晴芳的房间,进去之后,见床上如他所料躺着一具一动不动的男尸,阿凉便将叶灵知交给他的小盒子打开,放在了床上尸体的一旁。
锦盒里放着一朵血红的花苞,那花一见月光便舒展开来,从花心处散发出阵阵红色的幽光,屋子里面顿时充满一股浓郁妖冶的香气,朗月初认出那是生长在灵谷断崖深渊之下的一种剧毒之花,名为冥府幽昙,此花只在黑夜绽放,无根无茎,只以蜈蚣、壁虎都毒虫为食,据说有医死人肉白骨之效。
莫非叶灵知是想要以此来复活乐辛?
朗月初心下一惊,连忙提醒岚叶屏住呼吸,灵谷婆婆曾经告诉过他,冥府幽昙并不具有起死回生之效,不仅如此,它本身所散发出来的幽光还会使得靠近之人产生严重的幻觉,所谓的起死回生也只是它的花毒控制了已死之人的肉体,让其状若复生,但其实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循着冥府幽昙的香气,蛊虫从刀疤脸的体内钻出,爬向了盒子里的诡异之花,阿凉见幽昙已将蛊虫吞噬完毕,遂合上了盖子,将锦盒收进怀中,按动床上的机关,上面躺着的不省人事的刀疤脸应声掉进了床下的机关内。
接着他又走向了下一个做了标记的房间,也就是朗月初的屋子。
以同样的方法处理掉瘦子身上的蛊虫之后,阿凉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客栈,朗月初和岚叶对视一眼,隐匿气息跟在了他的身后,岚音察觉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也带着傅灵犀一同追了出去。
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李渭枫跟晴芳只需要留在客栈里,做好后援等待他们归来即可,听到岚音和傅灵犀推门而出的声音,他们便猜到猎物已经上钩了,晴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暗中祈祷着他们一定要成功抓住叶灵知。
“希望能够一切顺利。”她捏着帕子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李渭枫则坐在床畔运功调息,菜花正睡得如同一条死狗一样瘫在他的脚边,晴芳蹲下来揉了揉它肚子上的毛,手感十分的柔软舒适。
“说起来,李大哥,你一直说有要事要办,到底是什么事啊?”
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超乎常理的事情已经彻底打破了晴芳以往对这个世间的认知,仔细琢磨一下,就连侯爷这种间歇性地精神失常似乎也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之前朗月初似乎也说过侯爷的问题可能跟蛊有关,既然如此,等事情结束之后正好可以请岚叶和岚音帮着给侯爷看看,说不定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侯爷的毛病,她也能尽快回归到正常生活当中去。
“师门之前丢失了一件宝器,我必须要把它寻回来。”李渭枫一把将她从菜花身边拉起,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晴芳顺势靠近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身,出来许久,他似乎又瘦了许多。
“是丢了什么东西?”她抬眼看他。
李渭枫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道:“一把古琴,对我师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据说是他老人家已故发妻的遗物。”
“那的确得赶紧找回来,你有什么头绪吗?”
“嗯,大概知道具体方位。”
虽然知道那把琴大概只是侯爷的臆想,多半是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可她仍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那就好。阴阳相隔,生死别离,对于我们来说本来就是一件无奈又痛苦的事情,”晴芳深有感悟道:“那些珍贵的遗物是逝去之人留给这世上最重要的寄托,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百年,肉体容易消亡,可事物身上承载的回忆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就像娘亲留给她的手镯,还有她唯一的弟弟明远,都是她用来怀念娘亲的最好方式。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觉得,睹物思人才是这世间最让人痛苦的事情。”李渭枫看向晴芳的眼底,眸色深沉道,“倘若不能与我心中所爱共赴白首,倘若有一天她先离我而去,倘若现在我手中握着的这双手不能再温暖如初。”
“那么无论是天涯海角,亦或刀山火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她,陪伴着她。”
晴芳被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表白整的一愣一愣的,甚至都忘记了害羞。
他说的那样严肃而认真,看着她的眼神专注而深情,他的表情和动作告诉她刚刚那番话的确是对她说的,可她又觉得不完全是对她说的,她甚至从他的眉眼之间读出了一抹莫名的哀伤。
不知为何,她竟产生了一丝想要仓皇逃避的念头。
晴芳从他的怀里挣扎起身,磕磕绊绊道:“两……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甫一起身,李渭枫便又一把将她拉回,这次是直接压倒在床上,摆明了不允许她逃脱。
四目相对,晴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是似乎每次都是侯爷先动的手,不管是出于丈夫对妻子的责任,还是因着内心澎湃的爱慕之情对她产生了渴求,每一回每一次,晴芳都是被动的那个。
就在她准备再一次闭上眼睛任他施为之际,李渭枫却只是将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与她一同安静地躺在床上。
好险,刚才他又差一点没忍住。
“你放心,在没有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之前,我一定会尊重你,珍惜你。”他郑重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随后便松开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晴芳无语了,别的小夫妻都是青梅竹马,你侬我侬,先恋爱后成亲,到了她这儿,成了先上船后补票不说,对方竟然连已经上过她的船这码事都不记得了。
万一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等到了成亲那日,他发现她早也不是黄花大闺女,那她岂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了?
这可不行,哪怕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她也得求岚音把侯爷的脑子治好,她可不想到时候被他误会自己背叛了他,说不定一怒之下再给她一剑戳死。
“我先出去透透气。”晴芳从床上弹起,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万一侯爷再一个控制不住,把她扑倒怎么办,她的小命可不能稀里糊涂地交代在这里。
“外面危险,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为妙。”李渭枫也有些尴尬,但相比之下他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没关系,我就在门口转两圈,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喊你的。”
说罢,晴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门闪了出去。
窗外一阵凉风吹过,震的窗纸沙沙作响。
这回李渭枫倒是没有追出去阻止她,待她走后,他轻轻推开了房间里的窗,对着万籁俱寂的夜色突然开口道:
“不必躲躲藏藏了,阁下在外观察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有何指教?”
一名红衣女子从之前发现岚音岚叶的桃树枝干上现身,足尖一点从窗户跃进了李渭枫的房间里,李渭枫拔出轻雪,剑尖直指她的喉咙,厉声道:
“你是什么人?”
叶灵知嫣红的指尖轻轻点上了喉咙处的剑刃,一滴鲜血顺着葱白的手指流下,妖艳而诡异,她对着李渭枫妩媚一笑,道:
“郎君刚才,好不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