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枫带着老茧的大手,带着一丝沁凉在她腰间狠实地捏了一把,惹得她一阵惊呼,按着他的手嗔道:“侯爷,这还是白天啊。”
谁知他却大手一挥,落下两边的帷幔,扯了她腰间的系带,欺身而上气息沉重道:“这下不是白日了。”
……
待到风停雨歇,李渭枫唤人取来热水,替她细细地擦拭着,晴芳一身香汗,掩着被子正睡得香甜。
李渭枫作弄似地掐了掐她的后颈肉,惹得她不满地往里打了个滚,闭着眼哼唧道:“哎呀,疼着呢,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能睡得着,”他将她强行从被窝里拉起,挠了挠她的痒痒肉,欺负她道:“不许睡,我有事要审你。”
晴芳微微睁开眼,揉了揉眼角,撒娇道:“什么事不能晚上再说,我困着呢。”
李渭枫将她拉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抚摸着她的发丝,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想知道你的东虎哥哥怎么样了?”
正在假寐之人立刻睁开了眼,从床上弹起,抓着他的胳膊急道:“好侯爷,我错了,我不困了,你快说吧。”
安定侯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这会儿清醒了?”
“醒了醒了,精神着呢。”晴芳赶紧谄媚地讨好他道,“侯爷方才累着了吧,我给您捏捏肩。”
她越是如此,李渭枫心里越不舒坦,偏偏故意吊着她,不肯说出实情,看她这副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才稍稍有些解气。
他拉下她的胳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下来,我好好跟你说说话。”
晴芳安静下来,拾起散落一床的衣物穿戴整齐,靠在床头,眉眼低顺地问他:“侯爷想同我说什么?”
李渭枫只披着一件单衣,赤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落日的余晖,声音清冷道:
“中午用膳时,你同沈绪说了什么,那样开心?”
晴芳一愣,原本以为他是想拿方夫人的事对她进行一番说教,没成想他憋了半天,竟然只是在纠结这件事。
她心中稍有得意,弯起嘴角窃笑道:“侯爷原来是在意这个,沈绪是我堂兄,我能同他乱说什么,不过是回忆起以前小时候的一些糗事罢了,侯爷要是不喜欢我同他讲话,以后我绕着他走便是。”
李渭枫耳后一热,清咳两声,急急否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随口问问,你不必如此。”
“真的?”她故意激他道,“哪怕是以前我与他有过婚约,也不需要同他避嫌吗?”
此言一出,李渭枫立刻拧眉道:“你与他何时有过婚约,我怎么不知?”
晴芳嗤嗤一笑:“逗你的,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候的戏言,哪能作数。”
即便如此,李渭枫仍有些介意,那沈绪瞧她的眼神分明就不像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同为男人,他可太清楚晴芳身上独有的妙处和吸引力了,连他都能为此动心,更何况她那些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层出不穷的青梅竹马们。
他心里醋得厉害,跟个互相攀比的孩子一般,想着总要叫她也试试这个滋味,于是直言不讳道:“方夫人有个嫡妹,正待字闺中,到了说亲的年纪,样貌品行都不落于方夫人之下,方知州正有意向皇上撮合我与她二人,想将她嫁与我做平妻。”
“平妻?”晴芳哑然,“怎么这么突然…”
李渭枫凝视着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是皇上给我的条件。”
晴芳心脏突突地狂跳不止,有些疑惑道:“什么条件?”
“娶你做正妻的条件。”
他的声音平静到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仿佛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只是在单方面地告知她这个消息而已。
晴芳感觉五脏六腑全都挤到了一起,呼吸连带着有些不畅,她的心情因他的几句话大起大落,也说不上多么难过,只是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万般寂寞,欲哭无泪。
她听见自己又不死心地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那你同意了吗?”
他转过身与她直视,眸色讳莫如深,轻飘飘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们之间一直缺少的便是“坦诚”二字,此时此刻他倒真希望晴芳能够直率一些,说出她心中所愿,好让他知道她心里是在乎他的。
可晴芳又想起了他们重逢时,他看向满身血污的她的那个眼神,当时的她没能读懂,现在终于明白了几分。
那大概就是对她幻想破灭的失望与震惊,不然你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到现在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反而在这里与她计较感情,责怪她与周围的人不清不楚,还轻描淡写地用她最在乎的事情来打击她。
想想也是,任谁面对方夫人那般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都会心动,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有方夫人这样一个主母来主持中馈,定能替侯爷分忧解难,与他伉俪情深,令人艳羡。
李渭枫的身边,的的确确需要这样一个能与之相配的女人,不为别的,只因他是权倾朝野的安定侯,是卫垣都要礼让三分的摄政王。
晴芳自嘲地想,不过是像从前一样收敛起自己那些痴心妄想的心思,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做个透明人罢了,她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最起码,这回她有了孩子,有了名正言顺的地位和身份,纵然只是个平妻,只要还能在他心里分得一席之地,不就足够了吗?
晴芳正劝说自己一点点地收回对他那份不该有的妄想,忽然间小腹传来一阵剧烈地抽痛,像是有人用拳头在捶打她的肚子一般,她蜷缩在床上痛呼出声:“肚子,好疼…”
李渭枫听到动静,连忙来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喊她:“你怎么了?晴芳,晴芳!”
见晴芳疼到说不出话,他急切地朝屋外喊去:“来人!快去传大夫!”
晴芳疼到钻心,今天只觉身下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加剧的撕裂般的疼痛,她咬着牙不停地捶着床板:“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李渭枫已经慌到六神无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刚刚都还好好的。
他心中懊恼地厉害,他不该挑在这个时候故意说那些话刺激她,明知道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来,更何况她还有孕在身,不能情绪激动。
他是被醋意和嫉妒激昏了头了,才会做出这种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账事,万一她跟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原谅自己。
江鹤很快带着大夫赶了过来,一屋子的下人忙进忙出地伺候着,方夫人听到消息,也带着人亲自为晴芳送来一些金贵的药材。
只是晴芳见到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的事情,心痛难当,更觉窒息,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昏死过去,李渭枫连忙命人将方夫人送走,握着她的手慌乱道:
“你不会有事的,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没有什么平妻,从来都没有,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这话若是放在方才,晴芳或许就感动得无以复加了,可偏偏挑在这会儿说,在她听来只不过是情势所迫的怜悯和安慰,反而更叫她伤心难过。
大夫给晴芳切了会儿脉,又瞧着床上的一番乱景,心中了然道:“大人刚刚可与夫人发生过…?”
李渭枫也顾不得在场的其他人如何看待,忙不迭道:“一次,可有什么不妥?”
大夫摇摇头,见怪不怪道:“夫人脉象虚浮,气血中亏,胎像不稳,月份又太浅,不宜劳累,大人刚刚行事可能有些重了,夫人这是滑胎之象,大人务必要珍重夫人的身子啊。”
其实这事儿着实怨他,晴芳先前在花婶家里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又日夜操劳,魂不守舍。今早在群芳阁里再次受了惊吓,情绪不稳,回来又被他一顿折腾,能不出事就怪了。
李渭枫一时羞愧难当:“她怎么样了?”
大夫直言:“目前来看有些危险,我先开几副方子给夫人服下,至于孩子能否保得住只看夫人的造化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做好小产的准备。
李渭枫的心有如堕进无间地狱。
大夫写完方子,将其交与李渭枫,正准备离去,却被他拉住了胳膊,李渭枫脸色苍白,语气不善地吩咐道:“既如此,还请您留在府中时刻照看内人。”
他的话有如命令般不容人拒绝,大夫没作他想,识相地留了下来,由下人领着去了厨房,亲自给晴芳煎起了药。
弄春替晴芳收拾好身上,瞧着被换出去的一盆又一盆鲜红的热水,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下跪在李渭枫面前,大胆道:
“恕奴婢僭越,小姐她固然有错在先,可肚子里怀的终究是您的亲生骨肉,虽然奴婢不知您和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难道您就不能心疼心疼她吗?”
李渭枫默然,连一个丫头都能理直气壮地指责他的狠心,更何况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如果真的心疼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他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只想要急着证明他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分量,可却选错了时机,用错了方法。
弄春见他没有反应,继续一鼓作气,替晴芳诉苦道:
“小姐她因着某些缘故,打小对自己没有多大的信心,心思敏感,我自幼跟在她的身边,她对您的心思旁人不知,我看得却是一清二楚。
从您把她从歹人手中救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没再有过别的人,您怀疑什么都好,为什么要拿她对您的感情置气。”
弄春很明显是心疼晴芳心疼地过了头了,才在这里口不择言地乱说一气,哪里就全是他的错呢,可没想到此时却全都歪打正着地说在了李渭枫的痛处上。
晴芳晕的迷迷糊糊的,只听到身边有人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有些虚弱地喊着:“侯爷,侯爷你在哪儿…”
听到她的呼唤,李渭枫推开弄春,坐到床边抓着她的手回应道:“我在这里,别怕。”
晴芳痛苦万分地呜咽着:“侯爷,我不做什么正妻了,你别娶别人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李渭枫抚摸着她的鬓发,心疼道:“没有别人,你别瞎想,不会有别人。”
可晴芳已经疼糊涂了,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没心思细究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心里难受,再不发泄出来她就要死了。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一把挥开他的手,红着眼眶推搡他:“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们都喜欢那个方夫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笑话,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李渭枫这才终于明白晴芳心里的郁结究竟是什么,原来她在席间闷闷不乐竟是因为此事,他的心钻进了牛角尖,只想着计较他们之间谁爱的更纯粹一些,完全忽视了她的感受。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眼神温柔而破碎:“没有,晴芳,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你鲜活又善良,虽然有点笨拙,但却有着让我出乎意料的勇敢和坚强。”
“你知道吗,今天早晨我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站在阴影里的你,我的第一反应是开心的,你变得那样的勇敢,杀伐果断,你能保护你自己了,我真的很开心。”
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可我又很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你,要让你受这种委屈,要让你的手沾上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
“是我不好,朗月初说的对,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审视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不起,晴芳,是我从来没有达到过你的期望…”
他还是头一次絮絮叨叨地说这样多的话,晴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完全进不去脑子,说不上为什么,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崩然裂开来,沉重感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
她阖上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