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重重拉上，外面随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锁门的声音。

林果紧绷的一根弦猛地断了，身体失去重心，重重地靠在墙上，滑落了下去，抱着腿缩成了一团，泪不听使唤地往下坠。

叶然走近，半蹲在她面前，伸出胳膊支撑起她瘫软的身子。

“碰到你了没有？”

他一向冷酷的脸上少有地现出一缕柔软和心疼。

林果呆滞地抬头，此时才注意到是叶然，眼眶里蓄满的泪水一下子决了堤。

“没…没有…”她尽量想平静地告诉他，可是一开口便忍不住哽咽起来。

叶然看着她哭红的眼周，感受到她抖颤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另一只浮在空中的手踌躇了许久，最终落在她肩膀上轻拍了拍。

他的嘴唇开阖，没说出来一句话。

就在这时，上空的几排大灯忽闪了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随后全部熄灭掉了。

周围陷入无声的漆黑。

叶然猜是被人为推了电闸。

他感到面前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打了一个颤栗，抽泣声忽然止住，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吸鼻子的声音。

叶然想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不料刚收回一半的手被紧紧拽住，林果的声音很小，不断哽着气，“能…能不能让我感受到你？”

她的手冰凉，叶然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任由她拽着。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周围的一切在漆黑中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包括面前的人，他能看到她眼里闪着的泪光。

叶然轻挪到她身侧，靠着墙坐了下来，手搭在膝盖上被拽着，无话。

身旁的哽气声由弱到无，林果像只受了惊吓被安抚的小猫一样安静地窝在他身边。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还微带着哭过后的鼻塞。

今晚如果没有叶然的话，后果她都不敢去想，但是明明拍摄棚里没有人了，他怎么会出现呢？

“我在后面的休息室睡觉。”叶然开口说。

林果看着他昏暗下朦胧的侧脸，一怔，收回了视线，“哦。”

半晌，林果又弱弱地开口：“那我差点把你锁起来…”

叶然以为她在自责，于是安慰：“没事，现在还是被锁起来了。”

林果不说话了。

其实对于叶然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这几天的工作量过大，日夜连轴转，他又恰好身体不太舒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就没亲自拍，去后面休息室想松口气。

结果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出来就看见副导演欺负林果那一幕。

要是他早点出现就好了，刚刚没人的时候，她一定很害怕。

“困了？”感觉到身边的小人儿没什么动静了，叶然试探地问。

听见他的询问，林果埋在腿间的头动了动，含含糊糊地回应：“没有，我很清醒。”

叶然皱起眉，害怕她自己一个人再不停地回想刚刚的事，主动找起话题：“那…聊聊天？”

林果抬起头，黑暗之中朝他投去目光，“聊什么？”

叶然一阵缄默。

他不是很会和女孩子聊天。

“你的梦想是什么？”

多么朴实无华又永远聊不腻的话题。

林果认真思考起来，而后坚定不移地回答：“有戏拍。”

叶然把头转向她那边，有些诧然也有些不理解，作为演员，最普遍最真实的梦想不应该是拿奖拿到手软，然后在娱乐圈一路长红？

“你已经在拍戏了，那梦想岂不是实现了？”

林果摇摇头，一提起拍戏，似乎整个人就换了副状态。

“是一直有戏拍，不要让我停下来。”

她喜欢演戏，发自内心地热爱表演，享受在镜头下对不同角色的演绎，认定了演员这条路，可以不红，可以不受关注，甚至可以被骂，但是不可以没有戏拍。

没有戏拍太可怕了，而这种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归属感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两年，自从大三参加了学校的演员招募，得罪了那个副导演，就没有戏拍了，即使最后上了试镜，也不会有人用她。

叶然盯着她眼里的闪烁，“这条路这么苦，即便被针对，也要走下去吗？”

林果重重“嗯”了声，“无论在哪里，没有人会只手遮天的，即便被针对，我也不会忘记自己最初要的是什么，也会坚持下去，因为这就是我的梦想，我要为它与坎坷斗争到底。”

仅仅只听声音，叶然就能感受到她那打不倒的坚强。

一个小姑娘在困境下都能生出无比的勇气，他却像个窝囊废一样始终不敢面对…

“叶导演，你的梦想是什么？是拍出一部无法超越的经典作品吗？”

“无法超越？”

他骤然冷笑了两声，眼眸里比暗夜还暗，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没有梦想。”

林果有些惋惜，静默了几秒，发自内心地对他说：“可是叶导演，你看起来很棒。”

很厉害的叶导演，不应该止步于此的。

叶然的心里升起一丝暖意，但又很快被泯灭掉。

上一个在他身边支持他、说他很棒的人，夺走了他的一切，偷了他的人生。

梦想很重要吗？他不想去争了…

见叶然迟迟不说话了，林果缩回墙角，渐渐有了困意。

约莫没过多久，紧拽着自己的小手垂了下去，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叶然取下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阖上眼，自己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

叶然和林果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围了一群人，徐沫沫当属C位。

“你们俩…怎么回事？”

叶然起身，向一旁反应迟缓的林果伸出手，林果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她捡起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黑色外套，看向又恢复冷冰冰神情的叶然。

两人都没有说话，林果被周围人打量的不自在。

刚停好车的单楹之从后面走过来，看一圈人把一个墙角围的水泄不通，出声问：“怎么了？”

众人回过头，不用等人回答，单楹之就看到站在墙角的两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应该一夜没回去。

叶然向她投来“有事要说”的目光，单楹之看了一眼他身后惴惴不安的林果，遣散了周围人。

“什么？！他个臭不要脸的，姑奶奶我弄死他！”

休息室里，得知昨晚发生了什么的徐沫沫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那气势看起来如果那个副导演在这里的话，将会被她踩成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