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晨睁大了眼眸,将信将疑地问道,“这是何物?”
“在下也不知道,只是这木簪刻着‘南锦’二字,想必是河伯托付给在下的。”朱影说着起身,将木簪呈递给谢晨,脑门已是起了一层薄汗。
谢晨接过木簪,仔细端详起来。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紫檀木簪子,只是雕成了个银杏叶的形状,簪子背面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红色字迹:“南锦”,像是红漆写成。
南锦是定水河伯的名字,只是这簪子又是何人之物呢?
“既然如此,且待本官查清此物的来历。”谢晨说完,便指着桌的茶盏道,“二位远道而来,请尝尝我府中的露水茶。”
“谢大人,问离此来,还有件事情想向大人请教。”楚莫端起茶盏,目光狡黠地看了谢晨一眼,“不知大人与睦城秦家的关系如何?”
谢晨微微凝神,爽朗一笑道,“秦家二老是本官的岳父母,在本官还未出仕时就将女儿嫁给我,本官对他们自然是尊敬和感激啊。”
朱影皱了皱眉,岳父母的丧事还没办,他笑得倒是心无旁骛。
“那此次秦焕夫妇的案子,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楚莫轻轻啜了一口茶,又抬起头道,“冯县令以自尽结案,大人难道没有异议?”
谢晨扫了一眼面前的二人,轻捋胡须道,“怎会没有异议?只是……查不出犯人,又能如何?问离,你初来此地,或许不知道,那秦家二老的名声并不好,手或许还有人命官司,州里县里恨他们的人多了去了,哪儿查去……”
他这番话说的,别说没有尊敬和感激之意,话里行间还充斥着满满的反感和厌恶。
朱影不禁想,难道秦家二老真是他下令杀的?
“谢大人,死者手有没有人命官司你不去查,反倒是以此为借口,不想好好追查那害死秦焕夫妇的犯人,”楚莫敛起笑意,将茶盏放到桌案,“大人处事,桩桩件件混成一锅粥,实在是令问离失望……”
“问离,此事……我劝你也不要钻牛角尖的好,秦家二老死得蹊跷,或许就是那恶鬼来索命了呢?”谢晨捋着胡须,嘴角微微一勾,半笼络半搪塞道,“本官明白,那秦贞是圣跟前的红人,可是人红是非多,如今他丁忧在家,三年不得入朝为官,三年之后的朝堂之又是怎样,这谁也预料不到,问离你还是……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为好。”
“谢大人,这你就多虑了。本官此行不是为了秦贞,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是非公道。”楚莫说着又扫了一眼主院中挂着的几个昏暗灯笼,“大人若是心意已决,本官也不强人所难。待有朝一日,你自去向圣解释吧。”
楚莫刚站起身,作势要拉着朱影离开,忽听到谢晨起身追了几步,连声喊道:“留步!问离留步!”
谢晨说完,又面带难色地对着门口的两个丫鬟问道:“夫人休息了吗?”
“是,夫人刚刚回房去休息了。”门口一个年长的丫鬟连忙屈膝禀道。
“你也下去吧,将门关。”谢晨说完,那两个侍立在门口的丫鬟就行礼退了出去,轻轻关了正厅的大门。
正厅的四角点着灯烛,桌案还放着一盏油灯,如豆的灯火中,三人安静异常。
“问离请坐。”谢晨重新又坐回了主座,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已查到了冯县令身,此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谢大人请说。”楚莫也重新坐下,认真地听着他往下讲。
谢晨略带疑虑地瞥了一眼朱影。
楚莫拱手道,“谢大人放心,朱医者是自己人。”
“半年前,吏部的赵侍郎来江南道巡查,来过本官这里。”谢晨压低声音,语气中有些犹豫,“楚少卿知道,我们这些地方官员的考评,都捏在吏部几位侍郎的手里。秦侍郎出了名的为官刚正,且有心避嫌,对我们江南道的官员,别说提携了,还屡屡打压。反倒是赵侍郎对我们多有照顾,因此本官也并未多心,就将他请到了府中。”
“大人说的,可是赵暄?”楚莫心里其实早有计较,只是不能确定。
“正是赵大人。”谢晨又沉默了半晌,看着紧闭的大门,“之前为了定水河治水一事,江南道的官员都有些把柄捏在他手里。他大概因此才会大胆向本官提了个荒唐的要求,要本官想办法让秦贞丁忧回家。”
“赵暄与秦贞为了吏部尚书之位是有些竞争,只是他为何不直接向秦贞下手,反要通过你绕这么大的圈子?”楚莫记得这个赵侍郎。
他与秦贞一般大年纪,却是出身长安的世家望族,祖父是前户部尚书,家中还有叔伯多人在朝为官。圣忌惮世家的势力,虽然有意提携年轻的官员,却总是有意避过世家子弟。
二人能力相当,又在吏部陈尚书底下共事多年,秦贞是一帆风顺,因此从未注意过身边有人吃了一肚子的亏。
两人干的活儿差不多,若是干得好,到了面圣的时候,圣就只召见秦侍郎。
若是干得不好,第一个倒霉的却是赵暄。
陈尚书年迈,虽然看在眼里,可想着赵暄一家地位显赫,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得失,也不曾留意到这位赵侍郎心里有多委屈。
老实说他做到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刚开始或许是有家族的因素,后来却也是凭着自己本事的。至于出身世家,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谁还能在投胎的时候想那么远?不是拣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赶紧投完了拉倒?
“他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因此不愿在长安动手。”谢晨说完,拭了一把额的汗。
“你就答应了他?”楚莫在长安的官场浮沉多年,自然对于这些官场的弯弯绕绕并不陌生。
世家大族和寒门子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已持续多年,不过是圣维持朝局平衡的工具。楚莫自己也是出身世家,只是由于多年前的全家灭门之祸,如今势单力薄,才没有受到圣的忌惮。
不过朝廷刚刚经过一场大乱,元气大伤,圣也不想对这些大家族的打击太过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