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盛泰大酒店的KTV包厢,依然热闹非凡,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呈群魔乱舞状,硕大的霓虹灯走马灯似的旋个不停,射出的光影投在每个人的脸上,一派光怪陆离。高脚杯的碰撞,顷洒出鲜红的葡萄酒汁液,溅到彼此的身上,引发声声怪叫。
什么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大抵如此吧。
徐络琴独坐一隅,偏僻的角落里,暗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看不到脸上的神情。
在这群狂欢的人群里,她无疑是最寂寞的。
五颜六色乱蓬蓬的头发,超短皮裙掩饰不住玲珑身躯,她仰头,霓虹灯的七彩光影在她面前转动着,不停地转动着。穿过彩光,她看到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苍白黯淡的人生,透着空洞的孤寂。
拿起面前的酒杯,灌下一整杯的红色液体,喝得太急,她被呛住,连连咳了好几下,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不知谁把谁的酒杯撞落在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她终于忍无可忍,吼道:“滚,都给我滚!”
喧哗的人群马上停寂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听见吗?都给我滚!”她歇欺底里地喊着,推搡着众人,“快走,都给我走!”
众人不明所以,显然不敢得罪她,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不多时,KTV包厢里的人走个精光,只剩她形单影只一个人。
她仍能感到那种孤寂,二十多年来如影随形的孤寂,逃也般的跑出KTV,在走廊边上,她点燃一只烟,只吸一口,就不再吸,而是看着手中的香烟在燃烧,在昏暗的走廊里明明灭灭。
灯光尽头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西装革履,一表人才,女子精致的妆容,与她颇有几分相似的面相,只是年龄看上去比她稍长一些。二人在她面前五步开外站定,男的很快发现了走廊边上靠着的人,似有要上前问候的冲动,却被身边的女子紧紧拉住。
“又被哪家的公子哥给甩了?”女子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语气倨傲,盛气凌人,看她的目光就像看身下俯贴的猎物。
她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女子不依不饶,“徐络琴,我以姐姐的身份在跟你说话!”
“姐姐?”她冷咄,“我没有姐姐!”
“这句话应该换我来说。”女子的目光带着鄙夷,“不是你没有我这个姐姐,而是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说到这,女子顿了一下,松开男的臂膀,上前两步,上上下下审视了她一番:“我拜托你,有些廉耻心好不好?在爸开的酒店里做公关经理就应该有公关经理的样子,别总是纠集那些不入流的人在酒店里胡闹,别忘了,你也姓徐!”
“素心,别这么说。”男子有些听不下去,上前去拉女子的手。
女子甩开男子的手,追责起那个男子来:“怎么了,我有说错吗?你心疼了,她为了你割过脉,你心疼了是不是?可是,你知道你心疼的这个女人,她是个什么人吗?”女子问到男子的脸上去,“你不是也被她骗过吗?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那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的这个妹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十五岁与人同,居,十六岁堕,胎,孩子的父亲连她都不知道是谁……”
“这,这……”男子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女子,脸上是无奈尴尬的神色,“素心,你怎么又提这事了?”
“我说得有错吗?”女子斜看了她一眼,提高了声响。
她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男子不敢多做停留,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拖着女子的手慌慌张张的走了。
她狠狠地把烟头掐灭,烟头的余热在她的指尖烫出一个白色的泡,疼痛便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华昊天进入盛泰大酒店的地下酒吧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徐络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烈度威士忌,大醉,神志已不清。
一个男子在她的身边留连不去,目光猥琐,双手有意无意地朝她伸过去。
忍无可忍,华昊天终于出手。做为一个男人,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个男人么!
重拳出击,夹杂着他的雷霆之怒,那个男人被他打得脸青鼻肿,落荒而逃。
“洛晴,我们回家。”他一只手去扶她,另一只手去夺她手中的酒杯。
醉眼朦胧的许络琴哪里识得他是谁?双手乱舞要抢回杯子,长长的指甲伸到他面前,刮过他的脸颊,在他的左脸颊上划出三道浅色血痕。
“够了!”他修养再好,终究未能捺住怒意,一把捉住她的手,把她拖了出去。
在他的强压钳制之下,徐络琴反倒安静了,笑嘻嘻地望着他:“小帅哥,你是来找姐姐玩的么?”
华昊天紧皱着眉头看她,但觉心痛。
多年未见,她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心冀冀把她扶上自己的车,她在车里吐得一塌糊涂。取过毛巾帮她擦拭干净,脱下自己的西服覆在她的超短皮裙上。满车酒气,醺得他都快醉了,他却不敢打开车窗,怕她受凉。就这样忍着车里难闻的酒气一直开了回去。
敲开香山路梧桐巷16号的门,开门的却是一个约莫十八九的少年,大学生模样。看着华昊天的目光带着戒备,但看到从车里摇摇晃晃走出来的她时,少年马上冲过去扶她:“络琴姐,你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
“又喝成这样?”他微微皱眉,心下想,看来这样的大醉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喝醉酒的人不大好侍候,何况像她这般不听话的,看着她双手死死攀着门框不肯进去,他只好过来帮忙。
“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怎么把络晴姐灌成这样?”少年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这话她倒是听到了,笑嘻嘻地打了少年一下:“洛军,你别乱冤枉人,这位帅哥,姐姐我不认识他。”
“你就是洛军?”华昊天惊喜地看着少年。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对方还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蹒跚学步,没想到这些年未见,已长这么高了。
少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当年两三岁的娃娃当然不可能有关于他的记忆,华昊天正要解释,旁边的徐络琴却在唱起歌来。一阵冷风吹过,她缩瑟了一下,推开扶她的少年。
“还是我来吧。”华昊天拿来西装,盖着她露出皮裙外光滑细腻的双肩,然后,径自把她横抱起来,进了屋子。
“她的房间在哪里?”他问道。
“转左第一……”少年用手指指了指方向。
“间”字未出口,少年就惊奇地看着他抱着络琴姐,直奔左边第二间卧房而去。
少年的手指便在半空中顿住,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络琴姐抱进他阿姐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