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屋,还未坐定,蒋渊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何组长,多年前,我爸突然辞去营养协会主席的职务,是不是与我有关?”
何洛晴举目看向他,见后者的脸上写满愧疚:“一定是我的错,如果当年不是我的话,我妈就不会死,我爸也不会颓废至今,再也做不出一道新的菜式,以致于迫不得已才辞职......”
说到这,蒋渊哽咽了,他没有料到,当年的一个无心之失,害死了母亲,还把父亲害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他的父亲可是工作狂啊,对研究菜式执着得很,可就是因了他的缘故,他的父亲放弃了他一生所钟爱的事业。
华昊天有些于心不忍:“阿渊,不是你的错。”
何洛晴拉他坐下来,劝道:“阿渊,你也不要想太多,这真的不是你的错。天灾人祸,谁想得到呢?最重要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要如何调节好自己的心态,要用怎么样的方式去接受这样的事实。蒋老一生执着于你的母亲,执着于他钟爱的事业。他唯独没有想明白的是,哪怕是一道普普通通的菜,要做得好吃,就得赋予它生命力,只有用心去做,才是有灵魂的菜。如果心中无爱,即便你懂得再多的烹饪方法与技巧,做出来的菜连自己都不想吃,那别人又怎会吃得开心呢?所以,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你的父亲。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都是局外人,也帮不了你父亲。”
蒋渊的心情有所好转,但他还是很担心地问道:“你们都帮不了我父亲的话,那我父亲又该怎么办?”
何洛晴实话实说:“这得看蒋老自己了。不过我相信你父亲,你父亲一直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他会走出来的。”
方才自己说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触动了蒋老坚硬的心。她相信,他们不会等很久。
何洛晴看着蒋渊,真心实意道:“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
蒋渊的眼角有些湿润,说不委屈那是假的,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隐忍而已。
何洛晴拍拍他的后背,给他以安慰,道:“其实啊,我还挺羡慕你的。”
蒋渊微微有些讶然,转过头去看她。他都这样了,她还……羡慕他?
何洛晴看着前方不知名处,目光有些悠远:“其实,我小时候也跟你一样,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父母都相继去世了。你或许不明白,一夜之间,亲人尽失的感觉是怎样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遗弃在孤岛上的感觉一样,天似乎都要塌了,无助,孤独,却又求援远无门。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哪怕上天留给我一个亲人也好啊,哪怕我的父亲,或是母亲就那样躺在那里,不理我,或是打我骂我,我也觉得还是有亲人在的,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共同撑起这个家。随着时光的推移,病可以治,误会可以消除,至少我们之间还有机会,还可以成为一家人。而不是就这样天人永隔,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蒋渊震惊地看着何洛晴,他没有料到,她竟然是孤儿,而一旁的华昊天,目光除了震惊,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何洛晴眨眨眼睛,眨掉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泪水,笑笑道:“不要同情我哦,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我可没有你们想像中那般脆弱。我说这番话,其实是想告诉你,至少你目前还有爸爸,较之我而言,你是比较幸运的。原谅你爸爸,原谅他这些年的轻慢与漠视,他只是画地为牢,一时之间走不出来罢了。但是我相信,他迟早会想明白,会重新找回自己的。这个世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亲情了,你要好好珍惜,给他机会,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
蒋渊点头道:“父子天性,血脉相连,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他。”
一旁的华昊天似乎有所触动,脸微微垂下,低视着地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走了出去。在院子外头,他看着手上的电话,似乎下定决心般,拨通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有了回应,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彼岸那头传了过来。
“找谁呀?”
“简叔,是我,爷爷在家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那头传来简叔惊喜的声音:“小少爷,你终于肯打电话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简叔都高兴坏了。这段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老爷都气病了。”
“我知道。”华昊天的语气里有愧疚,“我听母亲说了。爷爷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听得小少爷如此关心老爷,简叔开心得不得了:“小少爷,你放心,老爷现在已经出院了,在家静养着。医生说了,只要不动气,好好养着,就没什么事。”
华昊天还待还说,就听得电话的那头传入一声洪亮的咆哮声:“老简,谁打过来的电话?是那个臭小子吗?你告诉他,别想着回来,回来了我非打死他不可!”
简叔唯唯喏喏地应着,掩了话筒压低声音对华昊天道:“小少爷,你别往心里去,老爷这是气话。其实自你离开后的这段日子里,老爷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嘴上虽然说着狠话,但心里的惦念是藏不住的,前两天还让我翻出你小时候的照片给他看……”
华昊天只觉得喉头有些哽,他清清嗓音道:“简叔,你照顾好爷爷,你跟爷爷说,让他千万别动气,养好身子,我办完事情就回来,回来之后任他打任他骂。”
“好好好。”简叔应下了,不忘叮嘱,“小少爷,你在那边也要保重啊,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劳累了。”
“好的简叔,我都多大的人了,别操心了,我大学的时候,不就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吗?行了,我挂了,爷爷我就拜托你了,看顾好爷爷的身体啊……”
挂掉电话,华昊天仰头,努力地眨眨眼睛,让眼中的雾气散去。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时的自己可不这样,当初离家的时候也不见这样,怎么这个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雨停了,村民们忙完田里的农活,都纷纷上山去帮忙。